在直播間認識的朋友，陪我走過了2020
12月中旬的北京，中午的氣溫已經接近零度。
家住廣東汕頭的女孩緣緣，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目的地是兩千公里外的北京。
這是一次短暫的旅行。
緊張又忐忑的她乘坐飛機，從南邊到北邊，跨越大半個中國和近20度的溫差，“漂洋過海”只爲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朋友。
一個每晚在直播間陪她聊天，卻又從未真的在現實生活中見過的朋友。
兩個潮汕女孩，兩種生活方式
第一次見緣緣，她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普通的潮汕女孩。有着略帶平舌的潮汕口音和熟悉後越發外向的笑容。
在外人眼中，潮汕是一個個性鮮明的地方。既有溫情團結的一面，也有略顯傳統保守的一面。
這樣的特性，也在緣緣的成長故事中得到體現。
從小到大，緣緣的生活軌跡符合父母對一個女孩的全部期待：在本地上學，也在本地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她很少離開家鄉，平時出去玩也都是和好朋友一起，不會單獨行動。
在過往的二十多年裡，緣緣的心中也有一些矛盾的時刻。留在父母、朋友的身邊，她覺得幸福。但有時，她也會嚮往家鄉外面的生活。
“如果一個潮汕女孩孤身在外打拼，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體驗？”她感到好奇。
當緣緣第一次在抖音直播間看到一個叫“林一”的主播時，她的好奇似乎有了一些答案。
在屏幕的兩側，兩個年紀相仿的潮汕女孩，正在過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她們的故事也由此展開。
工作之餘的緣緣會刷抖音、看搞笑段子來打發時間。機緣巧合下，她在抖音上刷到了林一用潮汕話唱歌的視頻，林一甜美的歌聲一下吸引了緣緣。
而更爲主要的是，林一也來自潮汕。從來不會特地關注主播的緣緣，這一次，出於對老鄉的支持，她點了關注。
不同於緣緣每天簡單的生活，林一的生活則顯得豐富多彩。
她會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邊隨性地演唱，也會在錄音棚裡和老師討論各種專業的演唱技巧，由她演唱的歌曲也多次登上過抖音熱門。
更讓緣緣好奇的是，林一的定位竟然在北京，這讓緣緣更加想要了解這個女孩的故事。
於是，緣緣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林一的直播間，跟這個雖是同鄉卻在異鄉的女孩聊天。在直播間裡，緣緣會積極活躍氣氛，也會點歌讓林一唱。
在更多的接觸中，林一的形象在緣緣心中逐漸立體清晰了起來。
最初的幾年，林一的成長模式跟緣緣很像：在本省讀大學，再在本省工作。但林一怎麼都忘不了自己想唱歌的夢想，在迂迴跌撞了一段時間後，她還是決定去追求夢想。
然而，林一的父母卻對她的選擇產生了質疑，在他們眼中，在家鄉做設計纔是一份穩定的職業，做音樂是不能長久的，想做出名堂也沒那麼容易。
但林一還是想唱歌。她覺得自己還年輕，沒什麼可失去的。
抱着試一試的心態，2019年林一離開家鄉，成爲一個北漂，開始了自己在抖音的追夢之旅，這是一次在“自我”的驅使下做出的抉擇。
然而，林一在北京的生活也並不全是如意。
抖音在2017年開通直播，如今已經有三年，林一入場的時間，已經不算早。
剛開始直播的時候，觀看的粉絲並不多，甚至連她的父母都沒有關注她的直播間。是緣緣這樣的粉絲，陪着她度過了很多個難熬又孤獨的深夜。
林一記得有一次跟粉絲在直播間“夜聊”，一個粉絲遭遇了挫折，心情很難過，林一就給她唱歌，直播間裡的其他人也一起安慰鼓勵。
這讓林一感到十分溫暖，並把這份從粉絲這裡獲得的溫暖，變成自己創作音樂、堅持夢想的動力。
林一後來回憶，來北京最大的收穫，不僅僅是發佈了自己的歌曲，看着夢想一步步實現。更爲重要的是，她被更多人看見，被更多人喜歡，這讓獨自在異鄉的她有了很多不孤獨的美好時刻。
當然，在粉絲這裡，這又是另一個關於“陪伴和成長”的故事。
今年三月，緣緣正式成爲林一直播間的“常駐用戶”，並加入了她的粉絲團，開始了自己的“追星”之旅，爲此她甚至戒掉打了很久的遊戲。
往後，只要是林一直播的日子，緣緣都會準時上牀打開抖音，伴着她甜甜的聲音入睡。“都是找快樂，直播裡有好聽的歌曲，還有人陪自己聊天，比打遊戲好多了”，緣緣說。
不過，真正吸引住她的，還是林一明朗的性格。
緣緣覺得這個女孩，聰明裡透着一些憨憨的氣質。她不顧嗓子變啞，也要儘量滿足粉絲的點歌需求，有一股子拼勁。但又經常傻傻的，弄不清楚直播間各種遊戲的規則。就算是跟其他主播比賽，林一也很少拉票，“簡直是一股清流”。
另外還有一件讓緣緣非常感動的事：林一第一次在直播間給粉絲唱生日歌，而那個幸運兒是她。
如今，緣緣自稱林一的“腦殘粉”。手機屏保是她，訂製手機殼也要用她的照片，聽歌軟件裡還有一個林一的專屬歌單。緣緣每天都會循環播放，並學會了林一唱過的每首歌。
這次來北京，緣緣就是爲了來見林一。緣緣甚至覺得，林一影響她去做了很多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事。
比如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第一次面對鏡頭勇敢地講出自己的故事，第一次打破自己循規蹈矩的生活嘗試做一些看似“瘋狂”的事情。
這些都需要勇氣，也都是成長。但緣緣沒那麼害怕了，她的生活中需要抓住什麼，林一給她帶來的期待就是其中之一。
這次來北京來見林一的，除了緣緣，還有高佬跟十一。
高佬，緣緣口中的“高叔叔”，是林一粉絲中絕對的元老級人物。
2019年8月7日這一天，高佬在自己的朋友圈看到了一個女孩唱歌的視頻，視頻中的女孩扎着馬尾，聲音甜美，看起來很可愛。剛下載抖音的高佬，立馬就去搜索林一，刷着刷着，就歪打正着點進了林一的直播間。
當時的他，正在承受家庭和工作的各種壓力。看到“一個女孩子北漂，不僅要直播、做音樂，還報了那麼多培訓的課程”，他被這股拼勁和能量打動了。
林一的出現改變了高佬一成不變的生活。“做事時聽一下歌，晚上累了看她直播，然後跟粉絲一起聊天，是件挺解壓的事。”
隨着時間的增長，高佬對林一越瞭解，就越喜歡。他決定爲這個愛唱歌的女孩做些什麼。在關注林一兩個月後，高佬成爲了林一粉絲羣的管理。
如今，他已經是一衆粉絲眼中的“大總管”，維護粉絲羣和直播間的秩序。“林一不管的事情他都管。”高佬還會主動去搞一些新花樣，比如讓直播間同步顯示林一唱歌的歌詞字幕。
與高佬一樣，十一也是因爲林一才下載的抖音。
因爲從事金融行業，十一常常需要處理好自己的情緒。他注意到林一在直播時爲了照顧到粉絲，常常會“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個女孩不論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在直播間的粉絲面前，總是保持着活力，不會展現出負能量的一面。唯一一次哭，也是感激粉絲一直以來的支持。
這些極其微小的細節擊中了十一，讓他對這個遠方的女孩產生了共鳴。
十一後來也加入了林一的粉絲羣。雖然是叫“粉絲”，但他不覺得自己是在追星，在他眼裡，林一是一個親切的、真實的朋友。
見一面，即便相隔兩千公里
12月15日，在林一工作的地方，林一、緣緣、高佬、十一，四個人第一次聚在了一起。
幾個人都有見面前的緊張，緣緣雖然在直播間裡跟林一連過麥，但她還是很忐忑。高佬和十一則在一旁輕鬆的聊天，但說到見林一，他們就顯得有些拘謹。
不過，當四人真正見面後，緊張、拘謹的情緒一下就消失了，他們反倒像是多年的老友，有聊不完的話題。
林一剛來北京時，最不習慣的就是北京乾燥的氣候。她基本離不開加溼器，每天都得用潤膚油。這一點讓緣緣也感同身受，緣緣說感覺自己“像是掉了一層皮”。
緣緣平時是不會自己一個人出門的，如果不是這次來北京，她可能沒有機會見到林一。所以這次，她跟林一聊的最多，毫不掩飾興奮的情緒。當她湊近去看林一時，林一也會打趣她，“我們現在近到毛孔都能看到了”。
這個時候，林一不再是“偶像”，而是被調侃和吐槽最多的人。
林一說每個廣東人都有個叫“高佬”的朋友，十一在旁邊趕緊補刀，“對，又高又老”。緣緣評價林一的身高“像是一米”。林一會假裝握緊拳頭跟她嬉鬧，又自嘲自己是“林小隻”。
面對林一，高佬始終會表現出“老父親”一般的關心。在林一直播的時候，他會常常關心林一的嗓子，關心林一胃痛的毛病，以及她有沒有去看醫生。而當他站在林一面前時，又會溫和小聲地叮囑林一，不要總是染髮。
除了生活，高佬也會關心林一的事業。最近一段時間，林一也在嘗試不同的歌曲風格。高佬就會建議她還是應該在粵語歌上多下功夫。“雖然可以多嘗試一些風格，但大家還是喜歡聽你唱粵語歌。”
林一也向高佬透露了發佈新歌的計劃，其中一首就是將國語歌改成粵語歌。這時的高佬又會像一個關心女兒成績的父親一樣問林一，“那你有沒有參與其中的創作？”
作爲唱粵語歌的潮汕人，林一的發音也經常被吐槽，高佬也會幫助林一糾正發音。
比起視頻中溫柔、甜美的林一，生活中的林一看起來更加活潑、鬼馬。當“老父親”對她的前途無比操心時，林一卻會故意搞怪地說，“我的夢想是當包租婆，再環遊世界。”實際上，她一直在上聲樂課，業餘也一直在努力練習唱歌和吉他，從未鬆懈過。
相比於高佬鮮明的“老父親”形象，十一則更像是一個同齡的朋友。
他會跟林一聊一些很日常的話題。
“聽說你直播要開胖臉。”
“什麼是胖臉？”
“就是一般人開瘦臉就顯得自己臉小一點，你可能是不想那麼小隻，會開胖臉。”
“我確實有時候會微調一下光線。”
他們也聊音樂，只是更像朋友間聊對音樂的感受。
“你說自己唱歌的時候會有很多想象，（我想到）你以前學畫畫的，是不是對想象力有幫助？”
“以前其實有些抱怨，爲什麼家人不讓學音樂，現在要重新學。但現在不這麼想，現在文藝的風格，也是畫畫帶給我的。”
“陳奕迅以前就是學建築的。”十一總能很快接住林一的話。
跨越時空，抖音直播間的“膠己人”
跨越千里來相聚的幾個人，在外人看來是“主播和粉絲”的關係，卻在這場線下會面中變成了朋友和家人。
林一會沒有顧忌地給他們唱歌。她說自己總是找不好節奏，得用老師教的方法不斷練習打拍。而當她唱歌的時候，緣緣他們就會安靜地看着她，聽她唱。
在沒有話筒和舞臺的聊天室裡，這是專屬於他們幾個人的美好時光。
同時，緣緣也會學着唱林一的歌，跟林一唱和。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起出遊，快樂的時刻，都要用歌聲記錄着。
這一次見林一，對緣緣來說，是不小的突破。見面結束後，她會回到故鄉的生活中，但故鄉不再只意味着約束，至少林一讓她看見了新的可能。
而對於高佬和十一來說，林一的直播間成了一個小小的補給站。在生活的困難時刻，他們能在這個女孩的直播間裡找到勇氣和力量。
在接受採訪時，林一想到的第一句家鄉話就是“膠己人”。這是潮汕話裡“自己人”的意思。在異鄉，她其實很少見到“膠己人”。但回到直播間裡，這裡卻匯聚了千千萬萬個像家人一樣親切的“膠己人”，他們互相陪伴，互相鼓勵，互相成長。
在抖音直播的三年裡，有更多像林一和緣緣、高佬、十一這樣的主播和粉絲，在直播間裡相遇、認識、成爲朋友。
不同的地域、文化與背景，不會成爲他們之間的隔閡，而是變成了彼此瞭解的契機。南方與北方，物理的距離在抖音直播間裡被縫合。陌生人與老朋友，主播好像也通過這些一直留在直播間裡的人，找到了讓自己一直進步的原因。
在真正進入抖音直播間之前，沒有人會想過，看直播會發生這麼多美好的故事。
如今，抖音直播三週年了，無數直播創作者在抖音裡交匯，書寫下新的人生故事，也吸引着世界各地的粉絲。
無論來自哪個地域，說着怎樣的方言，熱衷於怎樣的文化，他們都能在這裡互相陪伴。
對林一來說，即便只有一年多的抖音直播經歷，“得到的也比想象中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