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流浪者的精神原鄉——評王鳴丹《褪色深空》的時空詩學

常淑娟

在科幻文學日益被技術想象與星際戰爭敘事主導的當下,21歲王鳴丹創作的《褪色深空》以一場穿越時空的哲學漫遊,將青春期的精神困頓與人類文明的終極追問編織成宇宙尺度的寓言。

小說以公元3031年爲背景,描繪人類因災難流散宇宙、遺忘地球的末世圖景。主人公術貳與機器人木木的星際旅程,表面上是對“柿樹”這一具象符號的追尋,實則暗含對存在本質的叩問。作者巧妙運用虛實交疊的敘事手法:星際飛船與營業執照、金屬面具與麥田樹林並置,將未來科技符號與當代生活細節熔鑄成超現實景觀。這種時空錯位的書寫,既呼應了中國書畫“計白當黑”的美學邏輯,又通過“尋找柿樹”的意象,將華北平原的鄉土記憶昇華爲普世的精神追尋——柿樹既是“事事如意”的傳統祝福,也是人類感官無法觸及的形而上存在。

在術貳經歷的“意識與軀體分離重組”中,小說突破了傳統科幻對肉體與機械的二元對立。當老董的意識被採集上傳,當木木存儲的人類精神數據成爲星際旅伴,生命存在的形態被重新定義。這種設定既是對笛卡爾“我思故我在”的當代解構,也暗合禪宗“無住生心”的東方智慧。作者通過主人公在時空倒轉中與過往人事的重逢,暗示記憶如同量子糾纏,即便跨越光年仍能重塑存在本質——正如小說中反覆出現的“咬下嘴脣”動作,細微的身體語言成爲連接不同時空維度的錨點。

作爲00後作家,王鳴丹將自身輾轉京津冀求學的漂泊感投射於星際敘事。術貳的迷茫與反叛,實則是青年面對信息爆炸與價值解構時的集體焦慮。小說中“飛船被網紅包圍自拍”的荒誕場景,恰是對流量時代異化現象的辛辣諷刺;而“尋找柿樹”的執念,則折射出在虛擬與現實交織的當下,年輕人對純粹精神原鄉的渴求。

在韓國弘益大學攻讀美術的王鳴丹,用文字完成了比畫筆更遼闊的星空測繪。當《褪色深空》的主人公最終明白“尋找過程即是意義本身”,這部作品也完成了對科幻文學本質的迴歸——它不僅是預測未來的水晶球,更是丈量現世的精神羅盤。正如書中那艘能跳躍7027次的飛船,文學始終是載着人類穿越虛無的方舟,在褪色的宇宙中守護着永不熄滅的靈魂之光。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