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海浮沉衆生相──涼圓揭開八大行業神秘面紗

大辣出版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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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如明鏡,爲人們照亮過往視線未及之地。自神秘茶室女爲開端,造就「茶室是什麼?」、「茶室女有多正?」等種種熱門話題,問號背後,或有訕笑與嘲諷,但顯露更多的是「岸上人」對八大行業的陌生。曾入行「半套店」、以處子之身闖蕩地下慾海的煙花女涼圓,提筆敘盡她自下海至上岸所見的奇聞軼事,以《手槍女王》(大辣文化出版)揭開八大行業的神秘面紗。

「爲什麼要做八大?」大概是涼圓一生被尋芳客問不下百次的問題,還免不了被說教般連環追問:「妳有沒有想過,以後有孩子或是要找別的工作,妳要怎麼說妳的職業?」而她的回答總是俐落乾脆:「現在可能都要過不下去了,哪還想那麼多?」

17歲還沒有身分證

遊移在「過不下去」的臨界點,是涼圓入八大工作前的生活常態。父親另組家庭,母親鮮少返家,自國中、高中起,她幾乎是一人生活,不到百元的大包水餃,要分成幾天份的三餐慢慢吃;因爲母親疏於照料,她到17歲還沒有身分證,連想申請獎學金,都是被法律排擠的邊緣人。但刻苦過活算不了什麼,能不被社工通報,是她當時最大的盼望。

「如果被社工發現,說要安置你,那我就真的是有家歸不得,許多問題也都要交給別人決定,但如果我可以,爲什麼我要別人來插手?」獅子座如涼圓,口吻霸氣而篤定,比喻人生就像賭博,籌碼握自己手裡,自己輸掉還甘願,「那請別人幫你投注還輸掉,這就很乾!就算走錯,我也自己負責。」

豪賭的氣魄,深受同爲人生賭徒的母親影響而來,「她的舊觀念是女生嫁到穩定飯票就不用再努力了,但把命運交給別人決定就是這樣,我爸離家後,她也只是一直怨恨他,而不願意去工作。」而若說「選擇權」是人生一大命題,「窮」則與之互成因果,「對我來說,最可怕的還是窮,人一窮,選擇權只會越來越少。」

初夜是最後籌碼

踏入按摩店工作,進而被說服做半套,沒別的原因,就是窮。涼圓說,入按摩店前「被錢逼到不行」,原有工作工時多得嚇人,換算時薪卻比工讀生還低,同事對她性騷擾,又因發現房東意圖偷窺她,而被趕出租屋處,「真的是心一橫就做八大。沒錢也沒勢,人在社會最底層,喊破天都沒人要理你。」

入職按摩店第一天,手上捧着現領三千元薪水的激動心情,涼圓到現在還記得。她說人生像突然有一線希望,而脫貧不會淪於空想,「但底線這種東西是開放不完的,一開始只要幫人純按摩,後來他們就會說服妳,只要多做一點就可以輕鬆賺更多。」

純按摩變做半套,跨越岸邊和慾海的界線,於世人、甚至是需求滿滿的尋芳客眼中,都是足以影響往後人生的豪賭。初夜是涼圓捏在手心的最後籌碼,無關乎父權社會對薄膜的迷戀,而是她爲自己保留的選擇。這也意外變成她「執業」以來最爲人記憶的特點,並在2018年成爲小說《性感槍手》中,有「雞界聖女貞德」之稱的主角原型。

若《性感槍手》描寫的是臺北八大行業女子衆生相,涼圓的《手槍女王》則可說是八大小姐第一線「職人寫作」。爆笑又怪異的客人們、黑心的經紀生態、笑貧也笑娼的世態炎涼,她一字一句寫來,幽默卻也幽黯,因半套或全套,在臺灣究竟仍是不合法的地下產業,盼望不被社會關注是必然,但當壞事發生,外界也無從着眼。

真心覺得八大不可恥

「這次疫情爆發時,就讓我很焦慮,期間發生了小姐被抹脖子的命案,但這種腥羶色的新聞,外界關注度卻奇低,我很害怕,自己會不會也像那位小姐一樣,是會被歸類爲死不足惜的人。」而類似的案例,涼圓走跳八大行業之間,從未少見。

被隨意棄屍的、吸毒過量致死的,多不勝數。煙花女生命真如花火般,燦爛綻放後,化爲淡淡輕煙,再無人聞問,而涼圓是拾起地上碎屑的人,於書中寫下死去姊妹們的故事,爲她們的存在留下痕跡,「生命不應該是這樣,好像垃圾隨風飄走,沒人想去管,一點價值都沒有。」

涼圓曾因《性感槍手》遭昔日同行識出,走過這一遭,她仍寫下《手槍女王》,還露面上遍各大節目親自打書,「我是真心覺得做八大不可恥。喜愛粉飾太平這點,是岸上人很可愛的地方,但如果這世界守舊到要一個處女來告訴大家做八大不可恥,會不會能讓人對這社會的設定有強烈的疑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