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禁片之王結束20年封殺,迴歸新作竟尺度升級,拍完即入獄!

如果一部電影,拍出來就要被禁,導演被發現就要坐牢,這樣的電影還會有人去拍嗎?

還好,我們仍然有機會看到。

今年戛納口碑最好的電影之一:

神聖無花果之種

The Seed of The Sacred Fig

導演穆罕默德·拉索羅夫因爲這部片被判處8年監禁和鞭刑,目前他已經逃亡。

什麼樣的電影這麼害怕被看到?

關於伊朗近年來最敏感的社會事件。

2022年9月,22歲的馬赫薩·阿米尼到伊朗首都德黑蘭拜訪親戚。

在離開地鐵站時,她被道德警察逮捕,理由是她以“不當方式”佩戴頭巾,沒有完全遮住頭髮。

阿米尼被道德警察帶走拘留。

然而,在她被逮捕兩個小時後,她突然陷入了昏迷。

三天後,阿米尼被宣佈死亡。

由此伊朗境內爆發了大規模反抗示威遊行。

衆所周知,拍電影在伊朗已經成爲高危行業。

《出租車》的導演帕納西曾因爲聲援拉索羅夫而入獄;

《聖蛛》的女主角遭到死亡追殺;

現在《神聖無花果之種》的導演拉索羅夫也被迫流亡。

在這樣的電影中,我們不應該只看到“禁”。

究竟什麼樣的故事,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拍出來?

這羣賭上自己職業生涯的電影人,究竟想要向世界傳達什麼?

這纔是關鍵。

(以下內容包含劇透,若介意請觀看影片後閱讀。)

01

落地生根

影片開始的第一個鏡頭。

桌面上的子彈。

然後,子彈由一個人轉交給另一個人。

也就是在這一刻,種子被播下了。

男主角伊曼被上級領導提拔爲德黑蘭革命法院的調查官,離升任法官只有一步之遙。

這時候,對他來說,穩定壓倒一切。

上級給他一把手槍用來防身。

因爲審判的是政治、宗教罪犯,高度敏感,高度風險。

但槍沒有給他帶來安全感。

反而加深了焦慮。

伊曼一家四口,他,妻子,兩個女兒。

現在他工作的變化,讓家庭氛圍也緊張起來。

每個人都心事重重,好像難以聽進去彼此的話。

沒有配樂,沒有豔麗色彩的視覺元素。

就連每個故事信息也都是從平常到淡漠的對話裡產生。

這正是導演的有意爲之:

任何的平常,都可能蘊含着巨大的危機。

比如。

電影中小女兒打扮新潮,個性活潑。

這看上去是很輕鬆愉快的。

但看看四周呢?

在這裡,選擇某種生活方式,就有可能成爲國家的敵對勢力。

一場社會抗議,更加劇了這個家庭內部的張力。

母親會相信電視新聞裡播報的民衆動亂抗議惡行,但小女兒在網絡上看到的現場視頻則是執法者合圍起來毆打民衆:

兩個世代,兩種媒介,兩種“真相”。

籠罩着的威壓只是一點點蔓延開來,變得具象化。

今天我們更多地看到抽離出來的爭議、立場和標籤。

而電影。

是還原出一種社會聲音背後,那些在真實生活的個體。

每個角色,都不是無知的棋子。

母親關心的是家庭成員的生活質量、身體健康,所以不允許女兒和遊行示威扯上關係。

父親所處的工作(社會)環境給予了他高壓與禁錮,但對家庭成員中的兩個女兒的境況遭遇卻想得過於天真。

父親的猶豫不定,母親的順從維穩,女兒們的試圖求真。

他們之間的差異不是立場或利益之間的衝突,而是自身處境與環境變化的不適應而形成的排異反應。

02

抽出新芽

讓故事中人物真正開始變異的,是父親配槍的失蹤,和大女兒朋友薩達夫的中槍。

槍與頭巾的指代在故事中尤爲明確。

頭巾是伊斯蘭教規定的女性裝束,動亂因一名女性不戴頭巾而起,薩達夫又因暴亂受傷而不得不披上頭巾遮掩傷疤。

槍是執法者的工具。

父親的職業只需要拿着它就可以威懾別人,然而武器也會有朝向自己的一面。

所以配槍遺失之後,他自己陷入了恐懼。

就像電影《尋槍》一樣。

是一個有權者,對於從現有秩序中脫離的恐懼。

他要找回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但不一樣的是。

槍,對於男主伊曼來說,不是一個固有的象徵,只是臨時配發給他的。

他在一邊尋找的時候。

也是對自身權力合法性的質疑:

“你的槍沒有錯殺過人嗎”,即是,“你審判的政治犯罪,沒有錯判過無辜的人嗎?”

第二幕開始,故事情節引向了純粹的價值符號探討。

父親的身份也在這一幕中一點一點消失,起初他聽建議把女兒們送到審訊人員那裡調查槍的去向,還是有着作爲父親的不忍與糾結的。

可是當父親執法者的身份被曝光,家庭信息泄露時,伊曼倉皇回家的路上,驚詫於旁邊車輛裡的女人竟沒有佩戴頭巾。

審判者的身份開始佔據了父親的人格。

戴不戴頭巾,在此刻對他來說,變得尤爲重要。

當一家人出逃時遇見認出伊曼的憤怒民衆,他會選擇對峙來保護家人。

這是他僅存的一絲作爲父親人格最後的顯現。

而緊跟着發生轉變的,是當伊曼一心爲了找回配槍,竟親自把審問的攝像頭對準了家人,他的父親身份就徹底消失了。

這個鄉村的老家也就成了與外界隔絕的拷問場所。

但這裡也是家庭中其他成員最後一次有人性光輝閃現的時刻:

大女兒雷茲萬對妹妹薩娜偷了槍的事選擇隱瞞;

母親納梅爲了保護女兒而擔下罪責;

大女兒不忍伊曼對母親暴力的對待而將錯攬到自己身上。

這一連串的包庇、袒護,是母女三人或知情,或不知情地,不約而同在此達成了“共謀”。

在父親伊曼完成了徹底符號化的轉變後,緊隨着的便是母女三人。

第三幕。

一個如《閃靈》,或是希區柯克式的驚悚追擊片模式被搬上了銀幕。

小女兒薩娜爲了救出被關押的母親和姐姐,播放的是家庭錄像的片段。

然而這個有愛的音頻片段不是在呼喚愛,而是爲了誘捕父親。

至此。

他們都變成了符號化的個體。

父親伊曼代表強權。

母親納梅、大女兒雷茲萬、小女兒薩娜代表不同程度的反抗者。

最後這一套價值符號的對抗上演在了另一個隔絕的空間:

有着四千年曆史的亞茲德廢墟。

如果說父親伊曼指向的是伊朗體制的代言人,那麼毫無疑問的,這廢墟指向的便是這個國家一種沉重的積習。

一個完整的家園,最後土礫瓦解。

03

衝破銀幕

影片中除了虛構的家庭故事。

還出現了用手機記錄下來的幾個不同階段的真實影像片段。

混亂髮生的人羣騷動,動亂升級後執法人員向民衆施暴,民衆有序集會時洋溢出的自由氣息。

選取這些循序漸進的真實視頻素材。

一是直接在影片中增添了現實主義的元素,二是不斷進展的影像記錄也與故事形成了互文。

但,現實主義表達真的在這一刻被完成了嗎?

對現代觀衆來說,解讀一部作品的“隱喻”、“內涵”已經不算難事。

但如果隱喻不再隱於其中,內涵顯現成外部包裹呢?

影片行進到第三幕時,就不留餘地地倒向了這一種近乎於直白的表達。

雖說“女兒反殺強權父親”完成了主題。

但原本構建起來的情感、人物,就在這其中溜走了。

它們變成了片中執法機關裡豎立着的人形立牌一樣的存在。

對此,導演在採訪中也談到了創作的直接性表達的問題。

事實上。

隱喻,幾乎是表達受束縛的環境中,創作者最大的依賴。

也是觀衆最大的嗨點。

用謎語的形式“加密通話”,繞過屏蔽。

當信息從被破譯的隱喻中獲取時,又會獲得巨大的滿足,甚至比直接聽到真相本身更加激動。

因爲這已成爲習慣:

藏得越隱晦的,就代表越敏感。

“字越少,事越大。”

“這個動作背後,一盤大棋正在佈局。”

電影的隱喻,已經凝結成一顆顆射向現實的子彈。

它們僵硬,響亮,彈孔清晰。

但遺憾的也是,這些角色最後沒有紮下根來,在電影中創造一片新的領地。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毛臉雷公嘴榔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