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戰酣哥遭拘提 張麗善嚐盡冷暖

撥雲見日:張麗善的情意政道(時報出版)

二○○四年八月十三日早上,我在水林老人會拜訪並致詞,但臺下聽講的人都對我投向奇怪的目光。是我講得不好嗎?雖然帶着忐忑的心情,但我還是將演講順利結束。直到中午,我才從總部助理那裡聽到檢方要即刻拘提阿兄,要我結束行程立刻趕回總部!因爲一早就出門跑行程,當時沒有網路新聞,只能從報紙或電視才能得到最新訊息,所以沒有注意到阿兄出事。

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對我而言是很大的打擊。因爲有三個候選人都需要阿兄輔選,且夥伴們不斷回報外面對此事的複雜反應。有人認爲:這是民進黨政府的政治操作,刻意在選前抓他,企圖影響地方選戰,但地方鄉親有情有義反而特別支持張麗善,不要讓民進黨得逞;還有人認爲:如果這個情勢發展下去,票都會集中到張麗善身上,這樣對張碩文、陳劍鬆兩位候選人不利;更有人認爲:阿兄出事後,本就應該要讓張麗善接續努力,才能讓我的選情更加穩固。回想當年這場選戰出現的裂痕,在後續幾年逐漸擴大,後來有人陸續出走,違背了阿兄及數年來大家爲其經營的政治前途。

當時所有人都在討論選情時,我只想問:阿兄呢?他人現在在哪裡?阿兄那時爲了不被檢方拘提,開始了一百多天的逃亡。我作爲他的胞妹,同時又是候選人,非常地忐忑。我的肩上有兩個聲音不斷交會,作爲兄妹,我十分擔心他的安全;作爲一個專業的候選人,我必須冷靜下來思考這起事件對自己的影響。如果阿兄不出來面對,我一定會成爲其他候選人攻擊的目標;他如果被捕,我的選情則必然受到波及。同時,當時檢方爲了抓到他,想必有人時刻緊盯我的行程,團隊不免擔心競爭對手會使用「不正當」的手段,以抓住阿兄的名義,實際上卻是趁亂干擾選舉。

誰也不知道逃亡中的阿兄在哪裡。在這敏感的一百多天,他幾次打電話給我,都是在關心我的選情,直到我已經快急哭了,他才向我簡短報了個平安,他爲了保護大家,絕口不提他人身在何處。電話中他不斷提供我關於選舉的建議,甚至連我在選舉場合該講什麼,他都耳提面命式的提醒。阿兄冒着被抓的風險,仍關心着每個候選人的動態,我的心情是既感謝他、又擔心他,非常複雜。

阿兄後來跟我說,當時是選戰最後一百天,既然當初叫妹妹出來選,就有責任幫忙我及黨內其他同志的輔選。如果他被抓走,即便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也勢必無法事事親力親爲在選舉的關鍵時刻幫上忙;如果到時候我或其他黨內候選人沒選上,那他這次將真正成爲敗選的藉口,進一步造成國民黨內的分裂。所以,爲了讓選舉不受他被通緝的影響,他決定在大家投票前,用逃亡的形式讓選舉順利進行,寧可自己一肩扛起臭名來,無論如何都不能影響選情。

在阿兄不在的這段時間,我也看清人情冷暖。四月間,我曾經和阿兄在臺西跑行程,並和支持者們用餐。同桌有位擔任寺廟主委的樁腳,同桌的人都說他是阿兄的「死忠仔」,他當場也掛保證會挺我挺到底。但到了八月阿兄被通緝那天,我正巧要去拜訪那位寺廟主委,他卻當場變了張臉,一直數落我和先生張永成,說我們都把他的委託當空氣,害得他承諾別人的人事案沒做到,讓他很沒面子。

我忍不住當場掉下眼淚。這位主委怎麼會在阿兄出事後,翻臉比翻書還快呢?隔週當我心情較平緩後,想再度去拜訪他時,他這次卻選擇直接後門駕車離去,連面都不見。這事我只能放在心裡,除了老公外,沒有特別跟其他人提起。但還是有更多朋友和以前一樣,自始至終都不離不棄、支持並相信着阿兄,對他和對我的心意,從不因任何事產生改變。對這羣朋友,我除了感謝,還有感動。

選前最後一天,那天是星期五,到了下午五點多,傳來阿兄落網被捕的消息,所有候選人都在總部整裝出發,準備做最後的掃街拜票。但此時阿兄反而傳話要我忍住,他特別要我不能哭,也不要在演講時提到他,這麼做是爲了不讓同情票集中到我身上,以免影響另外兩位的選情。同時,阿嫂做爲阿兄的分身,也特別與張碩文及陳劍鬆等人的選舉團隊溝通,要他們穩住陣腳,並保證我不會爲了讓自己當選而挖走他們的票源。

阿兄在逃亡期間已向媒體表示會在選後主動投案,絕對不會逃亡海外,他只是需要時間完成他對三個候選人的承諾。而在選前最後一晚,即我掃街拜票做最後衝刺之際,他已提早被抓到了。後來我才瞭解到,當時阿兄是爲了要去山線幫張碩文加強選情,在路上被警察逮捕的。

當晚他被拘提到中機組,隔天再被拘提到地檢署。傍晚選舉剛開完票,我確認以第一高票當選立委。那時的隨扈幫我打聽到阿兄應訊即將結束,稍晚會轉到二監拘禁,我立刻從總部來到地檢署。一方面希望可以當面確認一百多天沒見到面的阿兄是否一切安好,同時也想跟他表達感謝之意。到了地檢署外等候的我,有人主動來跟我說,要帶我去地檢署裡上廁所,我聽得很納悶,過兩秒我才懂他的意思,便又問「我可以進去地檢署上廁所嗎?」「當然可以,你現在是立委呢!」

下車入內後,阿兄正好在轉移偵檢庭,瞬間我們在走廊錯身相遇,他對我喊了一句話「麗善,恭喜你當選!」接着說「我是清白的,我毋代志。」我聽了更確信阿兄的無奈。幾分鐘後我走出地檢署,外面都是民衆和記者,記者們也一直問我問題,我不加思索將阿兄對我說的話,轉述給大家。過一會兒,聽說偵訊結束了,阿兄即將要轉押到二監。此時又有人來通知,說阿兄有話要跟我說,要我趕緊去找他。但因沒人知道他會從哪裡離開,我便在署內一直團團轉,到處問人他會從哪裡離開。接着我遠遠看到阿兄正被檢警推押上囚車的身影,我不假思索就是朝車子的方向狂奔,等我快跑到時車子已緩緩啓動,我依然跟在後頭追。還好車子還在署內車道上,沒開太快,駕駛看到了我在追車,也就停了下來。

當時的我上氣不接下氣,囚車的一小扇窗推開了,我看到阿兄被銬在囚車的囚籠裡,便止不住眼淚汪汪痛哭起來,在我哭得毫無思緒時,只聽見阿兄堅定的說:「麗善,人格是尚重要的,咱是支持王金平的,你知影某!」(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