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內戰再起？

敘利亞政府軍11月28日發表聲明稱，該國反對派武裝於27日起對敘西北部阿勒頗、伊德利卜省的農村地區發起大規模襲擊，雙方進行了激烈交火。11月30日，敘軍方介紹，連日來敘反對派武裝和極端組織在外國極端分子支持下，已經進入敘北部城市阿勒頗的大部分地區。

此次攻擊是2011年爆發且有多國捲入的敘利亞內戰的延續，也是反對派武裝自2016 年以來首次奪取了敘利亞最大城市和製造中心阿勒頗市。那一年，敘利亞軍方在俄羅斯、伊朗等友軍的支持下從反對派手中奪回阿勒頗，並扭轉了內戰戰局。

當地時間11月30日，敘利亞軍方稱反政府武裝進入阿勒頗大部分地區。圖/視覺中國

戰火再起

此次反對派武裝的主力是沙姆解放組織，被認爲是“基地”組織在敘利亞的前附屬機構。這個組織控制着靠近土耳其邊境的伊德利卜省的大部分地區，被美國和聯合國指定爲恐怖組織，敘利亞和俄羅斯同樣視其爲恐怖組織。反對派武裝中還有被認爲是土耳其和美國支持的團體，但是美國支持的敘利亞庫爾德地區的武裝恰恰被土耳其視爲威脅。

反對派武裝稱，最近幾周俄羅斯和敘利亞空軍對反對派控制的伊德利卜地區平民加強的襲擊，是誘發本次軍事攻擊的導火線。此次行動是先發制人阻止敘利亞政府軍和親伊朗的民兵組織對自己可能會加強的攻擊，並希望收復自己的一些失地。

2019年12月11日，俄羅斯、土耳其和伊朗就敘利亞西北部伊德利卜省局勢、維持該國東北部穩定、拒絕分裂主義要求、與激進分子作鬥爭等問題達成協議，在敘利亞採取衝突降級的措施。土耳其未能通過外交手段阻止敘利亞政府軍此前對反對派控制區的一些打擊，這被土耳其視爲違反了2019 年達成的凍結衝突的協議。

敘利亞戰火再起，有其相當複雜的背景。以色列主流媒體《耶路撒冷郵報》認爲，此次沙姆解放組織等反對派武裝的行動能快速取得進展，是敘利亞阿薩德政府及其支持者伊朗虛弱的體現。以色列的嚴重打擊，讓伊朗及其代理人比如真主黨，已經無法給予阿薩德政府更多支持。此外，深陷烏克蘭戰爭泥潭的俄羅斯也無暇顧及敘利亞，這讓阿薩德政府陷入孤軍戰鬥的境地。

在哈馬斯基本被徹底摧毀、黎巴嫩真主黨被嚴重削弱之後，另一個親伊朗勢力敘利亞阿薩德政權遭受重創，這顯然是以色列所樂見的。以色列還認爲，這也會減輕以色列面臨的伊朗領導的“抵抗軸心”帶來的壓力。當前中東特別是西亞的一個實際情況是，“抵抗軸心”正處於繼續被削弱中。

多方“混戰”

以色列一直認爲伊朗通過敘利亞向真主黨運送武器，而且也認爲真主黨直接捲入了支持阿薩德政權的戰爭。敘利亞政府軍11月27日發表聲明說，毗鄰黎巴嫩的陸路口岸當天遭以色列空襲，造成6死12傷。在以色列和真主黨剛剛宣佈達成臨時停火之時發生此等狀況並非偶然，因爲以色列要切斷真主黨的供給來源。

土耳其是敘利亞反對派武裝發起本次軍事攻勢的支持者。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的土耳其問題專家阿斯利·艾丁塔斯巴什認爲，俄羅斯、伊朗被削弱和真主黨被打敗，爲土耳其創造了一個巨大的機會，而且它很快抓住了這個機會。儘管土耳其不完全視自己爲中東國家，但一直密切關注着中東局勢的發展，並且往往是在中東各方筋疲力盡之時斷然下場。

此前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拒絕與土耳其總統會面，稱除非土耳其軍隊撤出敘利亞領土。敘利亞總統的這一要求，顯然是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所不能接受的。除了打擊所謂的土耳其庫爾德反叛勢力、阻止難民涌入土耳其外，面對即將再次入主白宮的特朗普，埃爾多安也需要爲自己爭取到更多籌碼。對埃爾多安來講，在敘利亞採取一些行動可以說是一箭多雕。

2023年10月7日又一輪巴以衝突嚴重升級、中東局勢持續惡化以來，土耳其政府對以色列的批評清晰可見。去年11月，因爲以色列對巴勒斯坦平民的持續打擊及其造成的加沙人道主義悲劇，土耳其還決定召回駐以色列大使。埃爾多安甚至在上月中旬公開表示，土耳其已斷絕與以色列的關係，未來不會採取任何措施繼續或發展雙邊關係。

不過，土耳其如今支持敘利亞反對派武裝發起進攻，顯然非常符合以色列的利益。與此同時，土耳其視敘利亞庫爾德地區的武裝爲威脅。事實上，幾年前土耳其軍隊開進敘利亞，一大藉口就是去打擊盤踞在那裡的土耳其庫爾德武裝。但是美國恰恰是敘利亞庫爾德武裝的支持者，而且敘利亞的庫爾德武裝正在和政府軍一道，把槍口對準反對派武裝。

當前敘利亞戰火再起，再次顯示了中東諸多問題的盤根錯節，以及在不同問題上國家間關係的易變性。

毋庸置疑，敘利亞阿薩德政府的最強大外部支持者俄羅斯和伊朗目前都面臨困境，以伊朗爲首的“抵抗軸心”也正在面臨日益嚴峻的形勢。但是，這也並非是內部充滿衝突的敘利亞反對派勢力樂觀的理由。2011年敘利亞戰爭爆發之後的歷史已經證明，一盤散沙的敘利亞反政府力量難堪大任。

而且，不管是美國、俄羅斯、伊朗甚至還有土耳其等外部相關國家，目前也並不希望看到敘利亞局勢再次陷入不可收拾的程度。在今後相當長的時間內，外國軍隊徹底撤離敘利亞的可能性不大，阿薩德政府被推翻的可能性也很小。目前，反對派武裝發起的進攻更像是各方角逐利益的手段。

（作者繫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教授）

作者：範鴻達

編輯：徐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