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藝評｜《草木人間》，它不僅僅是一部反傳銷電影

圖說：《草木人間》上海路演 主辦方供圖

“我覺得傳銷它完全洗不了我的腦，因爲我已經完全被蔣老師‘洗腦’了，我的腦子裡只有蔣老師。”昨天，由顧曉剛執導，吳磊、蔣勤勤、陳建斌、王佳佳領銜主演的電影《草木人間》來到上海大學，面對偉長樓禮堂滿滿當當的師生，作爲影片的藝術總監陳建斌半分玩笑半分認真地對傳銷的巨大破壞力作答。

那麼，《草木人間》真的如它的預告片和海報所聚焦的，是國內首部聚焦傳銷騙局的院線電影嗎？

它，是的。作爲青年顧曉剛導演“山水圖”系列的第二部作品，《草木人間》與前作《春江水暖》呈現出了全然不同的風貌，電影講述了剛畢業的大學生何目蓮（吳磊飾）在發現母親吳苔花（蔣勤勤飾）深陷傳銷泥潭時捨身救母的故事，可以說是對傳統民間故事“目蓮救母”的現代化演繹。此前的採訪中，顧曉剛表示自己與工作人員以身試險進行背調，親身臥底傳銷組織，耗時數月真實取材，影片中“坐大巴車”“心理遊戲”“上總撒錢”等鮮活橋段及高光場景，都源自他和同事深入傳銷組織第一線的真實體驗。“在親身經歷之後，回到電影的創作中，把自己放置在傳銷組織者的視角，來構思設計影片中傳銷騙局的這條敘事主線。我們還安排演員在拍攝前觀摩了大量視頻，甚至邀請了相關方面的導師對其言行舉止進行指導，以求鮮活還原出傳銷人員的真實狀態。”從昨天看片感受來看，《草木人間》中關於傳銷的近一個小時篇幅，從運鏡到用光，再到演員的表演，都是壓抑的，甚至是令人不禁倒抽冷氣的，可以說在鏡頭前還原出了一個足以以假亂真的傳銷現場，將其醜陋的真相血淋淋地呈現了出來。也難怪陳建斌說他初到劇組時，差點要認不出本該非常熟悉的老婆，此時的蔣勤勤已經完全墜入傳銷的黑洞。甚至當時還鬧出了烏龍：因爲拍攝現場太過以假亂真，被誤認爲是真實的傳銷組織，竟被路人報警舉報。

但《草木人間》又不僅僅是關於傳銷或者反傳銷的，導演關注的是人。蔣勤勤說：“很多受騙者，不只是爲了發財暴富，可能是爲了尋求自我認同，尤其對那些受騙的老年人來說，更多是因爲欠缺情感依託，缺乏情感陪伴……爲什麼自己或親人會走上這樣一條路，背後的原因令人深思。”電影中她所飾演的採茶女之所以走上傳銷這條不歸路，更多是因爲幾十年來不被尊重、不被認同，談及運河邊橋洞處拍攝的那場與（片中）兒子吳磊從爭吵到扭打到歇斯底里發作的長鏡頭，蔣勤勤並不諱言把自己人生中的經歷、痛苦也都融入進去，她說拍完這場戲，也讓她把這些年內心的憋屈、不甘和掙扎都發泄出來，“從電影學院畢業26年，飾演她的時候將所有內心的掙扎在怒吼的那一刻交付出去了。這個角色的演繹對我來說是特別本能、特別原始的表達，我也不再去想界限在哪裡，需要什麼度，都沒有，把激情、熱情交出去就好。”當然，這份坦誠的釋放，讓蔣勤勤完成了一個充滿張力的人物，也憑藉對吳苔花的演繹，獲得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的大獎。

這並不是《草木人間》贏下的第一樽獎盃，去年它入圍第36屆東京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並完成全球首映後，導演顧曉剛獲得了2023年度“黑澤明獎”特別榮譽，成爲繼侯孝賢、陳凱歌之後，第三位獲此獎項的華語導演。能夠獲得這份榮譽，或許並不是因爲這部電影所大膽涉獵的反傳銷題材，也可能不是因爲“目蓮救母”這個傳統故事，而是顧曉剛導演鏡頭下動人的“山水圖”。相比《春江水暖》，《草木人間》不僅在故事性上更勝一籌，在畫面表達上也有了長足進步。影片的英文名爲《Dwelling by the West Lake》，可以翻譯成“西湖棲居圖”，從雷峰塔、淨慈寺、三潭印月在畫面中的唯美呈現，到梅家塢茶山風景鬱鬱蔥蔥，頗合清明的時令。電影中的茶園景色固然讓人沉醉，但散落於山野之中的趣意更是讓人看到江南的春意萌發之美。而這一切，又與角色，與故事是貼合的。正如吳磊所言：“導演以草木喻人，我們每個人就像草木一樣，在自然中風吹雨打、歷練，經過很多很多的春夏秋冬、四季更替，枯萎也好，最後都會生長，都會有希望。”（新民晚報記者 孫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