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我也開始“卷”了|霞光Talk

作者 | 霞光社

新加坡歷來是中國企業出海的橋頭堡。這個面積只有中國一個縣城大小的東南亞國家,正源源不斷地“接收”着中國的企業:

據新加坡《商業時報》報道,截至今年6月底,有32箇中國餐飲品牌已經進軍新加坡,共經營着184間門店;而在這32箇中國餐飲品牌裡,有90%是在疫情期間紮根新加坡的。

或許,這是一個極爲保守的數字。在過去的十餘年裡,但凡出海的中國消費企業,幾乎都會瞄準新加坡這個獨特的市場。

許多品牌都是在新加坡開了第一家店,並隨後在東南亞其他國家繼續拓展。甚至從東南亞再走向全球。

在“吸收”中國消費企業長達十餘年後,新加坡餐飲等消費市場飽和了嗎?中國企業出海新加坡是否還有新機會?新加坡資本市場會給中國企業出海帶來哪些助力?這些問題,是今天中國企業在走向新加坡之前,急切需要解答的。

8月28日,霞光社舉辦新一期霞光Talk,邀請三位在新加坡工作生活均超過20年的local,聊一聊他/她們眼中的新加坡消費市場以及資本市場。

謝採含,新加坡交易所大中華區資本市場主管。2004年加入新加坡交易所集團,目前作爲大中華區資本市場主管,代表交易所向大中華區的企業、投資人和市場參與方進行市場推廣,探索和發掘新加坡資本市場的投資機會。

鄧路明,海通國際證券集團(新加坡)有限公司行政總裁。2000年到新加坡,資深金融專家,擁有17年投行、企業管理和互聯網科技公司經驗,曾主導資本市場交易,並推動科技公司變革與全球化,現任海通國際新加坡首席執行官,負責拓展東南亞業務。海通國際新加坡成立於2013年,是海通國際化的第一步。目前,海通證券集團在海外的16個國家和地區都有分佈。

田野,唐人街外賣創始人&CEO。2001年到新加坡,畢業於新加坡國立大學,擁有14年軟件互聯網從業經驗,是新加坡艾草科技創始人。其作爲技術合夥人,從事過智慧交通大數據應用、東南亞社羣營銷、清潔能源等方面的技術創新,擁有豐富創業經驗。2019年成立唐人街外賣,目前覆蓋新加坡、馬來西亞和越南等地區。

以下爲本次Talk實錄,霞光社作文字整理。

霞光社:今天的嘉賓都在新加坡生活了非常久,二十年起步,對新加坡的認識和體驗是非常深厚的。同時,幾位嘉賓也很瞭解中國的情況。第一個問題,我們看到或者感受到,最近哪些中國的企業在新加坡頻繁出現?新加坡在吸引中國企業方面最近有什麼新的變化?

謝採含:對,近期我們看到很多中國企業來到新加坡。可能在國內,他們已經有非常完善的商業模式了。然後東南亞有從人口的構成、到整個經濟發展的速度優勢。所以它們纔想着把在國內已經走通的商業模式,帶到新加坡來,然後輻射東南亞。

我們看到,目前比較明確的方向,一是消費,二是科技研發類。

說到吸引力,新加坡交易所(下稱“新交所”)有些功能也相當於這裡的招商局、經濟發展局,會跟很多企業交流,幫他們瞭解政策,找到更好的資源;也幫他們打通在東南亞各市場的一些資源,因爲新加坡跟馬來西亞、印尼等都有非常好的合作;然後也希望,他們通過新加坡這個法規法律比較成熟的平臺,去接觸到人口、市場更大的國家。

鄧路明:我覺得過去這兩年變化還是比較明顯的。疫情後,來到新加坡的中資企業和目前其實是有比較多的變化的。從我作爲資本市場從業人員看,他們到新加坡,更多是來徵詢通過新加坡資本市場,去打造一個投融資平臺、幫助企業到更廣闊國際市場發展的訴求。

在新加坡紮根了那麼多年,當然我們也會看到很多生活中的變化,體會比較深的是科技。我們身後就是字節(新加坡)的總部,以及華爲、騰訊、阿里這些科技巨頭,都到新加坡來做了很大的佈局,而且還在不斷增加。隨着這些科技巨頭過來,也帶動了一些電子消費品(的消費),同時這些科技公司也在增加自己的投資。

另外一塊就是金融科技。螞蟻集團也拿下了新加坡的Digital Banking(數字銀行)。此外,中國的金融互聯網券商富途也在新加坡增加了投資,並且通過新加坡,還去到了馬來西亞,在東南亞去進行擴張。

第三塊,就是我們今天主要談的消費大賽道,主要就是餐飲。在這個大的賽道,從火鍋到湘菜、川菜、雲南菜等各種菜系,有不同的中資企業。隨着海底撈成功在新加坡破局之後,它們都來到新加坡,而且這個趨勢是越來越多的;另外,像一些美妝、時尚和體育品牌——李寧和安踏也在新加坡佈局,同時海通服務上市的名創優品在新加坡也做了比較大的佈局。

新能源車也很明顯。我前兩天走在市中心,看到小鵬和比亞迪的展廳就是在市中心。這也是一個信號,就是中國的新能源車,想通過新加坡去進軍東南亞。

田野:我們在新加坡做外賣平臺,對餐飲、互聯網行業接觸比較多。像海底撈、小龍坎、雲海餚,都是過去幾年已經早早佈局海外業務了;那最近兩年像太二酸菜魚、米村拌飯已經開始出海;然後很多新的國內企業在這兩年時間快速出海,並且從新加坡又走到加拿大、美國等地方。

他們出海,可能有不同的原因。比如說老闆的原因,老闆自身想要做移民選擇;另外從出海的企業來講,它前幾年是一個可選項,近兩年就變成了必選項。

我們跟一些過來考察的餐飲企業交流,新加坡(餐飲)市場現在也很卷,幾乎一個月可能新開三十多家中餐廳,也會有可能倒掉十幾、二十家中餐廳。但是我跟國內出海的餐飲企業聊,他們說這個卷的程度對比國內,可能還有個十倍的差距。因爲新加坡它的地理位置,它可以說是一個出海的橋頭堡,尤其是輻射整個東南亞市場。新加坡是有一個高屋建瓴的效果。

然後從新加坡政府的角度講,也是給予了很多招商引資、稅收優惠、移民政策等便利。但我的感覺是,新加坡政府已經變得越來越挑剔了,他們在喜歡的產業中去做了一個更深的挑選。比如說,從老闆移民的角度講,來新加坡移民,其實可以有多種方式,有GIP(Global Investment Program,全球投資者計劃),還有帶着專利的,這些是新加坡政府會大力開綠燈。但是像很多餐飲行業,政府能給予的扶持就非常少了。

所以對餐飲行業,我覺得政府的政策相對收緊,相對來說沒有前幾年那麼好做了。

霞光社:今年其實也有很多像茶飲的企業、餐飲消費的企業,都在去新加坡。你們跟他們交流過,它們的目的是什麼?

田野:對,像米村拌飯的創始人過來,我們也見過面;然後老鄉雞之前有考察團隊到過這裡,還有很多其他品牌。我們也可以幫助商家做一定的本地化落地,所以大家有這樣一個交流。

我認爲餐飲企業出海可以分三種類型:第一種類型比較常見,是老闆出海,老闆本身就是作爲移民就把業務帶出來;第二種是由於國內的餐飲環境卷得很厲害,它們就尋求到海外來發展,但在他們出海的頭兩年,基本上做的還是海外華人的生意,是輕度出海;第三種類型是真正的中餐國際化,能不能把中餐做成本地人也吃,像麥當勞這種能做成一個國際品牌。

在第三類裡面又細分兩類。一類是國內有很好的品牌設計,很好的產品、產品線的企業,它們具備從產品的精細化、運營、包括供應鏈,包括門店的設計、運營等各方面優勢,確實就具備了出海的條件。但是,它們能不能做成國際化,取決於能否做好本地化。

另外一類是資本,去投資已經在海外做得很好的中餐廳。像我們在新加坡,現在就有一個湘菜品牌,已經在新加坡做了十多年。那在新的資本加入下,它就可以實現一個原地起飛,快速變成具有一定國際化屬性的餐飲企業。

霞光社:這三類出海方式裡,哪一類是更爲突出的?

田野:我覺得中餐國際化是中餐出海最大的賽道和命題。相對來說,中餐最大的客戶羣體還是在中國。你出海,如果還是做華人的生意,倒不如在國內把企業做得更好,覆蓋更大的市場。

霞光社:另外一個問題是,出海新加坡熱,有沒有一個週期性的變化?

田野:出海一直是有點週期性的,有點潮汐的感覺。所以我們叫出海潮。我覺得這一期出海潮可能從2019年就開啓了。在咱們國內來講,不同的地區、行業,我覺得它啓動的時間不一樣,但是現在已經變成(大趨勢)。一些我原來想不到的行業,都已經在研究出海了。

霞光社:比如說?

田野:比如說一些醫療行業,中醫。其實中醫在海外是很熱的。

我覺得最早一批出海的企業,像海底撈、雲海餚,它們很早就有國際視野,做這樣的佈局,而不是被迫走出來。

中間有一批企業出海,我覺得可能受移民潮的影響,創始人想要移民,像他們的出海相對比較倉促。所以這一批人來到新加坡,他需要去找方向,來新加坡做什麼。它跟新加坡政府和當地市場之間,是一個相互選擇的過程。在這過程中,一些企業可能就離開新加坡,去到海外其他國家。

最近一波企業出海,我覺得就是爲了出海而出海。但是時間上來講,這三波其實是穿插在一起的,很多人可能兩三年前就已經在調研海外了,在今年落地新加坡的時候就做得非常接地氣。

霞光社:鄧總可能從您的角度來看,也會有一些自己的觀察。

鄧路明:我覺得這一波出海的基本驅動因素,和原來早期的企業出海有本質上的變化。

我也把這些出海企業分成幾類。第一類就是市場驅動,因競爭激烈而導致的收入下降,以及捲成本的時候導致利潤下降,甚至出現虧損,它不得不出海。第二類是地緣政治的影響,導致一些企業失去一些訂單,他們不得不出海。第三類是跟隨着供應鏈的轉移而出來的,這就不是週期性的。

在市場驅動的一個出海潮下,有一些企業家有全球資源、資產配置的需求,所以他需要身份上的一些轉換。在這個時候,新加坡對於中國的企業家來說是非常友善的地方。此外,2022年美國資本市場對中概股的審覈、審計變化,有一波企業是希望能夠找避風港,新加坡自然就成爲它最適合的地方之一。

這個事情之後,現在我們看到,更多的企業,已不把新加坡作爲第二上市地,而在討論將它作爲第一上市地。當一些美元基金要退出的情況下,他們就來到了新加坡。有一些企業,可能它原來沒有想到出海,但是因爲資本市場的原因,它到了新加坡。但是要成功在新加坡上市,它一定要有一個海外的故事,presence(存在)。

霞光社:非常清晰,待會我們着重去探討一個話題,就是在新加坡上市。但在這個話題之前,我想說,國內大家講消費降級,那在新加坡生活是不是也會遭遇到?如果說新加坡也降級了,那麼現在很多消費類的企業去新加坡,需要注意什麼?

鄧路明:我先講一組數據,其實新加坡的消費從這個調查來看的話,它的整體消費是在一個上升趨勢的。有幾個大因素,第一個是它的內需增加,政府也發了很多補貼、消費券;第二,新加坡的經濟在過去幾年發展非常好,2024年新加坡的消費支出其實是比2023年增長了7%左右;第三是電商,疫情改變了新加坡的消費習慣,而導致政府對在電商平臺賣消費品進行徵稅。

霞光社:目前看還是很有潛力的一個趨勢。謝總您的感受是什麼?

謝採含:從新加坡人生活的角度,覺得東西都變貴了。我其實過去五年,大部分時間都在中國,然後回到新加坡,覺得新加坡生活成本那麼高。可能也是因爲通脹壓力,購買力會受到一定的限制。也有好的一方面,新加坡在疫情過後第一個放開,帶動了它的零售餐飲,很多品牌都來到新加坡,造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一些消費高漲。

新加坡經濟復甦的步伐還是非常快的。還有數字化的消費趨勢,還有就是對於新品牌的認可。企業要出海,當然是有很多的因素讓它們到新加坡來。我體會到的就是,中國品牌在這邊能受到更多的認可;另外,隨着更多外來的移民,帶來更多元化的產品在市場上去競爭,消費者也會有更多的選擇,那他們也願意去接觸新的品牌,也願意花溢價去購買一箇中國的品牌。

霞光社:這對當下大家很討論很多的品牌出海,也是一個機遇。

謝採含:其實我們看到,很多中國品牌到新加坡,它不只是尋求在新加坡怎樣發展,更看重新加坡周圍的市場。像我們現在看到,馬來西亞就引來一些可能跟半導體相關的企業去落地,然後印尼對高科技或消費科技方面的品牌歡迎程度非常高。

鄧路明:我補充一下,我也非常同意謝總這個觀點,我們一直在看東南亞未來五到十年的發展。如果看東亞整體的GDP,到2025年的話,它的GDP是在4.7萬億美元;同時人口結構非常年輕化,所以它是個有非常大潛力的經濟體。如果企業能出海到東南亞來,帶來的肯定是更好的商機。而新加坡就是中國企業踏入東南亞的橋頭堡。

霞光社:在新加坡立住腳,再往後去到整個東南亞開拓,無論是在資本市場,還是消費市場的品牌認可,都會有較大的幫助。田總您本身是做餐飲這塊業務,對東南亞消市場的感受是什麼?

田野:從餐飲消費的角度看,我覺得新加坡的消費市場並沒有比往年更好。甚至,有一點下降了。我認爲這一波的經濟衰退是全球化,新加坡居民在消費上已經在變得更加量入爲出。

剛纔鄧總分享的數字,其實是很客觀的一個數據,可以讓大家看到新加坡整個的消費的情況。不過從餐飲的角度,消費的總金額可能沒有變更多。現在新加坡吃一頓中餐還是蠻貴的。尤其幾個朋友在中餐廳吃個聚餐,花費的金額已經接近高級日料那種程度。中餐變成了一個相對奢侈的產品。

舉個例子,我們公司新加坡本地的同事,我跟他們聊起來,他們可能一個月吃一兩次中餐廳。因爲在他們看來,中餐是個高消費,沒有這樣的商務需求,去吃這樣一頓中餐還蠻貴的。

我們在交流的過程中的一個感覺是,在新加坡做中餐,要麼奔高端走,要麼奔低端走。從去年下半年到現在,新加坡多出來蠻多的中餐,像米村拌飯。比如說像白米香,這些都有點去奔食閣來做了;像楊國福麻辣燙,最近也都是在做很多消費上的調整,推出一人食。

新加坡物價上漲太厲害了,所以大家做了很多策略。最近新加坡莆田餐廳還做了一個調整,說到店餐到店吃飯,都不收消費稅和服務費了,這兩個加在一起是19%。

霞光社:餐飲出海的兩個方向看,一是品牌餐飲,二是個體餐飲。這兩種今年有沒有一些佔比上的變化?

田野:我今年看到的中餐出海方面,幾乎都是品牌商家出海。今年和這樣的朋友聊起來,我的建議都是要謹慎開店,因爲確實卷得太厲害了。

霞光社:剛纔也聊到,我們很多企業去新加坡,一方面是做業務擴市場,另外一方面是看到新加坡上市的機會。過去,它們以二次上市爲主,那麼現在包括未來,可能首次上市的比例在提升。謝總負責新交所的上市業務,今年接手的案子或者企業,比之前有一個什麼樣的變化?

謝採含:近期我們接觸到想要來新加坡上市的企業,可能相比一年前大概漲了30%~40%。

當中有很多的因素,首先從投資人的角度,他們需要多元化(配置);其次就是可能剛纔討論的移民。我們去跟一些企業家溝通,說你們想要來新加坡,比較常用的會是投資移民。投資移民其實看的很多因素當中,就有你在新加坡的業務落地、設公司,在新加坡的招聘。其實我們現在會更明確地跟他們講,你如果在新加坡上市,也是一個經濟貢獻。

我們也看到,很多高科技企業,也是因爲看重新加坡對於知識產權的保護,以及人才相對比較多,那他們也在這裡找到他們想要的人才,然後也去推動他們業務更好地發展。他們當然是從各種方向,各種理由來到這邊,但最終我覺得,我們的市場在這段時間也做了不少推動,把更多的基金、投資人都落地在了新加坡。這些投資人可以更好地判斷,哪一些企業是可能走得比較長遠、業務模式的持續性會比較強。然後他們進來投資,也幫助企業獲得更好的資源。

因爲很多人把上市當成需要融資才上市,其實上市可以幫到很多東西,包括非金錢上面的利益。

霞光社:上次我們就是簡單有聊過一些,很多企業去新加坡上市,已經不單純是爲了融資。那麼您可以展開講一講,現在很多的中國企業去新加坡二次上市,也有可能是首次上市,它的真正的需求是什麼?

謝採含:如果是二次上市的話,很多是這個品牌建設。他希望通過新交所的上市,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新加坡的上市公司,以方便他在其他的市場去接觸合作伙伴。

其實最近也有一個概念,被溝通的比較多,就是因爲新加坡跟各個地區的關係都比較好,所以我要去到一個市場,(新加坡身份)是能讓我顯示一定的獨立性,我又可以很好地繼續用中國的資源。

雖然企業的供應鏈可能會慢慢移到海外,但是其實很多人在國際市場上非常認可中國的供應鏈。他們也不會讓企業一出海就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搬過來。你反倒可能留60%或者70%在中國,30%~40%拿到海外去,就夠他分散他的風險,然後再幫他把自己定位爲一家國際的公司。

在其他的市場,上市用的時間大概是一年起步;在新加坡做二次上市,可能從開始到結束就半年的時間。馬上拿到一個境外上市公司的身份,然後你就可以做其他的東西。

當然我們還有第一上市。這些企業可能在過去都完全沒有接觸過國際市場,那他也希望通過新加坡的比較多元化的國際投資人,去開展他對於國際資本市場的第一步。中國企業接觸歐美的市場,從地緣政治上還是有一些風險,他們可以通過新加坡去接觸那邊的投資人。

霞光社:非常深刻的一個觀察。鄧總,您會幫助很多企業做IPO業務,今年肯定也會接手這種案子,比之前多了多少,他們的需求會偏哪一塊?

鄧路明:其實從2022年到現在,希望到新加坡上市的企業問詢就沒有停過。當然在這個過程當中會有一些變化。就是2022年,可能更多的是以第二上市爲主,這更多是一種被動的行爲;但是從去年到今年,我們能看到的,首次上市這一塊正在形成一個生態。

之前,企業家在國內來諮詢這邊的上市,業務在國內;現在,企業的業務也出來了,企業身邊的生態,就包括像中資律所如方達、漢坤,都是過去一兩年設立新加坡辦公室的,還有一些紅圈所也增加了在這邊的律師配置,實際上他們就是希望能夠幫助更多企業在新加坡看全球。

回到剛纔變化那個話題,第一就是問詢首次上市的企業,規模會整體來說比之前更大;第二,它們的行業會更加多元,原來的話可能傳統的製造業企業比較多,但現在從生物醫藥到科技,再到消費,各個行業都有這樣的訴求;第三,這些企業背後,多多少少有一些比較領先的美元基金的影子,他們在國內得到了很多美元資本的支持,然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要走出來。

除了企業所在行業的多元化,在上市架構方面過去的一兩年也發生了比較大的變化,去年3月份的備案製出來之後,很多企業其實是觀察了一段時間,現在需要走出來。這個路現在也走通了,大家覺得在新交所上市或者美股,或者到港股區別都不大。另外,我們會看到有一些A股上市的企業,會考慮把海外的一塊業務拆出來,目前考慮在新加坡上市。我們現在手上也有一單在做的。

還有一類是,國內的股權架構沒有辦法在境外上市,那就孵化,在外面設一個平行架構,在新加坡私募融資之後在新交所上。所以現在企業在用各種的架構,來到新加坡資本市場。現在大家能夠看到,在新交所上市之後,真正對企業能夠帶來什麼樣的幫助,以及新交所之後還能去到其他市場,加S(二次上市)的這麼一個架構。

我們現在也在做一些,通過引進很優質的企業,激活新加坡的優質資本(的事)。我們希望能夠和新加坡本地比較大的家族信託、家族辦公室去聯動,以及和中國頭部的美元基金去聯動,把他們旗下優質的被投企業和新加坡的家辦對接起來,形成一個生態。這個合作已經得到頭部美元基金的一些支持。

霞光社:其實港交所之前也是很多中國企業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選擇,那麼港交所跟新交所,各有哪些優勢和特點。對於中國的出海企業,它怎麼去選擇?

鄧路明:之前也有朋友在一個重要的場合問過這個問題。我覺得這兩個交易所有非常大的相似之處,監管環境和框架也都是非常相似的。

從地理位置的角度來講,港交所背靠中國,是中國企業出海的第一站、企業和國際的投資者接軌的第一站;而新交所相對來說就再走出來一步,通過新加坡這樣的一個國際金融中心,去和東南亞的國際投資人接軌。所以,從投資人的組成看,港交所的投資人大部分都是要去投中國市場的;但是在新加坡,相對來說投資人更加多元化,他們也希望看到更加多元化的公司。

這也是爲什麼我們告訴企業,如果你本身全部的業務都在國內,沒有出海的計劃,那新交所可能並不是個特別適合你的地方。反過來如果你說希望用新交所這個平臺,去打造一個國際的名片、品牌,那麼新交所是比港交所更適合企業發展的地方。

歸根結底,還是企業本身要的是什麼。其實,這兩個交易所都是互通的。我們也看到,很多在港交所上市的公司,來到新交所做了二次上市。我覺得如果希望新交所給企業在國際上更好的幫助,那麼就在新交所來做二次上市。反過來,我如果先到新交所來上市,未來可能想要去接觸更多對中國市場瞭解的投資人,也可以回到港交所去。

霞光社:非常有收穫。接下來一個問題,對於新交所來講,它會更傾向於哪一類的企業,會有一些什麼扶持政策?

謝採含:我們可以從幾個維度去看。一個企業的成長階段。比較高增長企業、成熟企業這兩塊在新加坡都會很受支持。

新交所設有主板和凱利板。主板支持比較成熟的企業,規模比較大,收入比較穩定,盈利能力比較強。這些企業來到主板上市,那規模到了70億新幣市值,也有機會進到新交所的指數,又可以獲得更多投資人的關注。對於中型的企業,我們也是會關注,他們企業的量很多,2000多家企業,50億新幣的這樣的市值,他們在其實市場上市後不會受到太多的關注。那在新交所反倒因爲我們這邊只有600多家企業,我們也希望有更多大型企業來這邊,幫我們帶動整個市場的流動性。

其實我們從企業上市第一天,就會盡力把資資源給到企業,讓他們能得到更高的關注力。凱利板那邊就是一個保薦人制度的板塊,它對於增長性要求比較高,需要一個保薦人來幫助他看一些規則的要求、合規的要求。在融資、併購方面,他們所要滿足的要求也會比較簡單。

新加坡資本市場的錢非常多,要把這些錢引到資本市場來,我們要提供給他們一些熟悉的標的。消費是他們會比較熱衷於投資的。然後過去我們也看到,醫療企業也比較看重來新加坡落地。醫療也分爲創新藥或者醫療器械,這些在新加坡都會有很好的發展。

在醫藥方面,這個板塊最有優勢的是醫療服務。那我們最近也有一些上市詢問,所以這一塊也是我們會重點發展的。剛纔也提到科技,科技其實是大家最有想象空間的一個行業。在市場方面要更多的流動性,更多元化的投資人進來,科技其實很多時候也能提供給投資人比較多可能性的回報。

另外,我再補充一個就是新能源方面,包括ESG背景相關的行業。現在我們有一羣特殊的專看ESG行業的投資人,我們也希望帶更多這樣主題的企業到新加坡來。

霞光社:說到ESC,全球對ESC的關注這兩年都非常高。如果說去新交所,那麼他對企業ESG會有一些什麼樣的要求?

謝採含:新交所應該算是區域內最早要求上市公司有ESG報告的。在我們推動ESG的時候,也是按不同企業的規模、不同的板塊去做一步一步推進的,整個市場的接納程度很強。現在也有很多的企業看到了,ESG報告在你增發的時候吸引投資人、特定ESG羣體,這些對於他們來講都是不同的一些融資方式,也更能優化整個資本結構。再加上一些ESG評估機構在新加坡做得越來越好,你可以把整個ESG報告的成本拉下來。我們自己作爲上市公司,也做相關的ESG報告,以報告的方式去引導我們的上市企業去朝着這個方向走。

霞光社:鄧總這邊對於接觸的企業,是不是也會有一些ESG的要求?

鄧路明:如果是傳統的行業,我們是希望他要滿足ESG要求的。這幾年,傳統行業中專門要去做ESG整治的企業越來越少,其實國內企業也越來越有ESG的觀念。比如能源類的,那我們肯定是會關注的。

霞光社:剛纔聊了很多關於上市的案例。接下來我們聊一聊,新交所上市大概會有哪些方式?這些方式大概是一個什麼樣的特點?

謝採含:剛纔提到的第一上市IPO的方式,然後其實還有以不同的產品來上市,像美國比較火的SPAC,在新加坡也在操作。然後以房地產爲主的這樣一些企業,或者是其他能產生穩定收益的重資產行業,比如造船、飛機、基建,都可以以“商業信託”來進行上市。

上市有不同的架構。像新加坡,我們也可以以直接上市的方式來做。中國的企業不用搭紅籌,不用做境外主體。另外一個方式就是大紅籌,以及普通的紅籌結構,這些在新交所都是認可的。

如果企業業務有一部分是國內、一部分是國際的,那它可以試着把國際的業務拆出來,也受到國際投資人更好地認可,以得到更好地估值。這對於它們品牌建設、估值提升都有很大的幫助。

鄧路明:目前在新加坡上市企業,大部分還是以紅籌爲主,其中又以非VIE架構的爲主。

對於企業來說,首先要想清楚爲什麼要上市;第二,爲什麼要到新加坡來上市。這個過程當中,當然要跟包括新交所、券商、律師、審計去做好溝通。

然後在啓動上市之前,企業要想好整個執行的閉環,要想清楚我怎麼去完成這個上市融資,怎麼講這個故事,你的競爭優勢是什麼,還有潛在的投資人到底是誰。

霞光社:謝總,如果中國企業想去新交所上市,需要做哪些方面的準備工作?

謝採含:很多的企業來到新加坡,他會覺得新加坡的法律法規很嚴格。如果仔細研究,他會發現新加坡在很多方面跟其他市場是一樣的。

另外,整個窗口期非常重要,我們會從監管到業務部幫助企業去抓最好的發行窗口。過往,我們看到大家都往上市這條路去趕,結果到這邊找不到投資人、資源都還沒整合好,找的中介機構、投資人跟他想要的不匹配,這個就比較難。

霞光社:最後想聽聽三位的一個建議。我們講新加坡是出海東南亞的一個起點,對於想通過新加坡市場來佈局東南亞的企業,有什麼樣的建議?

謝採含:我覺得來到一個新的市場,文化層面的交流很重要。新加坡會給他們一個舒服的感覺,在中國以外的第二個家。

鄧路明:我也同意這一點。另外,東南亞看上去是個很大的經濟體,但真正踏進來之後,會發現每一個國家的文化、監管、政策、語言都是不一樣的,所以首先是要了解你目標市場的文化。

第二,你所提供的服務和產品,一定是要適應當地市場,所以你的團隊也必須接地氣,甚至就是當地的團隊來運營這個市場。

第三個就是交朋友吧。新加坡有非常多的華商,對於中國的企業是非常歡迎的,如果能夠形成同盟,你就不是一個人在探探索這個市場。

田野:我覺得不能簡單化看待海外市場。這些年國內的企業競爭力提升地很厲害,發展地也很厲害,來到海外就會覺得,爲什麼這些企業競爭不激烈?

因爲國外的政府政策、上下游行業的關係,導致有些事不需要做成那樣,它存在就有它的理由。那如果簡單化地認爲進來就能改變它,有可能會去踩到一些坑。我們的出海企業家,出海的時候不要着急去卷一個行業,很多都是中國人自己在做,捲到最後就變成了中國人卷中國人,大家誰的日子也過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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