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和中國版“骷髏會”

1832年，一名耶魯大學的學生威廉·拉塞爾創立了一個神秘組織“死神兄弟會”，成員悉數來自精英階層，進入社會後，分別在商業、政治、教育、文化等領域佔據要職。

“死神兄弟會”每年只吸收15名耶魯大學最優秀的學生入會，入會儀式上，一個骷顱和兩根交叉的骨頭擺在中央——這也是他們的LOGO。

因而，這個組織後來被俗稱爲“骷髏會”。

經過接近200年的發展，骷髏會成員橫跨共和、民主兩黨，幾乎掌控着美國的方方面面。囊括了美國最頂尖的家族羣體，比如布什家族（政治世家，出過兩任總統）、龐蒂家族（鐵路和金融巨頭）、哈里曼家族（鐵路大王、金融大亨）、洛德家族（化工巨頭）、洛克菲勒家族（老牌石油巨頭）、塔夫脫家族（美國早期鴉片大王，政治世家）等等。

1993年，中國改革開放正酣之際，一羣“先富起來”的企業家，也創立了一個組織，起初名爲“泰山產業研究會”，2005年更名“泰山會”。

發起人，是四通集團總裁段永基，他也推動創立了新浪網前身四通利方，算得上中國互聯網發展蓬勃的見證人，2003年還收購了史玉柱的腦白金。

“泰山會”的入會門檻很高，至少資產在一億元以上。首批成員，和骷髏會一樣，也是15個，除了段永基，最著名的，有聯想的柳傳志，泛海集團的盧志強，巨人集團的史玉柱等。

所以，“泰山會”也被視爲中國版的“骷髏會”。

隨着中國新興企業的不斷崛起，“泰山會”又不斷有新增成員，比如百度李彥宏，復星郭廣昌，步步高段永平，華誼兄弟王中軍等。阿里巴巴的馬雲短暫加入過，後退出。

泰山會成立10年後的2013年，成員們就已經掌控着中國2萬億規模的資產。這些有所成就的企業家們，互爲照應、扶持，拯救上世紀末破產的史玉柱傳爲佳話，走過了詭譎多變的新世紀頭10年。

在泰山會裡，當屬史玉柱受益良多。江湖義氣頗重，擅於社交的他，也投桃報李，常在泰山會中人穿針引線。

王中軍就曾說，只要他開口借錢或者要史玉柱擔保，對方必定會答應。

的確，史玉柱一喝酒就上頭，最喜歡乾的事兒就是——幫朋友擔保，從金融機構借錢。

不過，史玉柱最近很鬧心。

這位前保健品巨頭、現網遊大佬，10月7日，被民生證券強制執行了17.65億元。說來也是無妄之災，並非他本人欠錢，而是幫朋友公司做“連帶責任保證擔保”導致。

難怪，史玉柱曾自嘲，“十幾年來，交了100多位男性朋友，損失了好多錢。”

其實，不只男性朋友，女性也有。

比如，“小燕子”趙薇。

同樣的，他也是爲趙薇夫婦做擔保從民生證券借下鉅款，後者遲遲不還，史玉柱也面臨擔保責任，被共同起訴，涉案金額更是高達18億元人民幣。

因爲史玉柱的官司，讓消失兩年的小燕子，又浮出水面。

追債的民生證券，則是同爲“泰山會”成員泛海集團盧志強所控制。

都是好兄弟，怎麼就拔刀相向了？

只因爲，泛海集團也不好過。2021年，泛海出現危機，三年虧掉240億，負債近千億，儘管相比恆大小巫見大巫，但對於盧志強來說，也到了生死邊緣，哪還管得了兄弟道義？

事實上，在2021年初，“泰山會”已經宣告解散。

就連兄弟名分，也都沒了。

趙薇又是如何結交上史玉柱和盧志強，並能夠獲得十多億借款呢？

因爲老公黃有龍。

這位出生湖南邵東農家的神秘富豪，曾被官方媒體指爲做過“某市落馬市長許某某的司機”，雖然本人否認，但很難解釋他的財富積累。

25歲時，就以234萬購置深圳商業區的183平方米商鋪，27歲，成爲廣州金葉子酒店的老闆。

好運還沒完。

有大馬賭王之稱的雲頂集團創始人林國泰曾派人來中國考察，在深圳待的時間最久，隨後，黃有龍牽線安徽富豪仰智慧與雲頂集團促成合作濟州島賭城項目。爲此，黃有龍“空手套白狼”，獲贈1億港元的“中介費”，並持有該賭城股份。

32歲，黃有龍的好運達到頂峰，他與同歲的趙薇結婚，從而頻繁走上媒體版面——此前，他在互聯網上的信息是零。

黃趙聯姻的第二年，許某某落馬，判死緩。

不過，此時的黃有龍，已是羽翼豐滿，飛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早就與國內頂級圈層搭上線，形成了牢固的利益關係。

正如史玉柱本人所說，交了100多位男性朋友，的確，這位破產後又重整旗鼓的富豪生性好動，交友廣闊，葷素不忌，身邊圍繞着各路人馬，比如“小寧波”鬱國祥。

“小寧波”當然是寧波人氏，行事風格大膽，曾被稱爲“真正幕後的中國首富”，由於涉及“上海社保案”行賄被判刑，也因爲浙商身份，與馬雲結交，史玉柱與馬雲要好，互相也就認識了。

出身草莽的“小寧波”政商關係複雜，早年即與黃有龍認識，後來又在很多商業項目上互有合作。兜兜轉轉，黃有龍也就出現在史玉柱馬雲的朋友圈裡。

而“小寧波”的老婆胡嵐（上海希爾頓酒店董事長），則跟娛樂圈中人走得很近，比如王菲李亞鵬。趙薇和老公黃有龍如何相識，本人說法是通過王菲介紹，王菲又與胡嵐交好，那麼，黃有龍的出現也就不意外了。

於是，跟着黃有龍，趙薇打入了頂級商業圈。

趙薇夫婦18億的借款，即來自史玉柱的牽線擔保。

借款時間，發生在2017年。

2017年，對趙薇來說，可能相當難忘。

那年底，趙薇夫婦被證監會點名懲處——5年內禁入證券市場，併合計罰款90萬。

這點罰款，自然是毛毛雨，但對於過往有着“娛樂圈女版巴菲特”之稱的趙薇而言，證監會的一紙通告，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趙薇夫婦犯了什麼事兒？

他們其實是想上演一出“蛇吞象”的戲碼，就在當年年初，這出大戲，差點要成功。

2016年11月，以趙薇爲法人代表和控股股東的龍薇傳媒成立，註冊資本200萬，且尚未實繳到位。在營業收入、利潤均爲零的情況下，龍薇傳媒成立第二個月，就發起對上市公司萬家文化的收購邀約，並與萬家文化實控人簽署了《股份轉讓協議》。

協議顯示，龍薇傳媒收購萬家文化29.14％股份，共需資金30.6億元，然而，趙薇夫婦僅有6000萬自有資金，另外24億，均爲貸款。

槓桿，加到了51倍之多。此舉，被稱爲“空手套白狼”。

2017年1月，收購案被上交會問詢，龍薇傳媒稱收購資金除了6000萬元自有資金外，將向西藏銀必信借款15億元，向一家金融機構融資14.99億元。

這家金融機構，應該就是泛海集團盧志強控制的民生證券。

時年，“泰山會”還在，泛海也沒崩盤，再加上史玉柱擔保，得以促成這筆融資。

然而，西藏銀必信掉鏈子了，只提供了3億元資金，後續12億沒法如期進賬，收購出現變動。最後，不得已的情況下，龍薇傳媒宣佈將收購金額調整到5.29億元。

但這個變化，引發市場波動，萬家文化股價暴跌，而這場“蛇吞象”的戲碼，也得以出現在公衆視線內。

在面臨強力監管之下，收購案徹底沒戲了。

當年11月，證監會指出，“龍薇傳媒的行爲嚴重誤導市場及投資者，引發市場和媒體的高度關注，致使萬家文化股價大幅波動，嚴重擾亂了正常的市場秩序。”因而，進行了頂格處罰。

進入資本市場數年後，趙薇迎來首次重大失利。

而這次高調的收購，除了危及個人聲譽，還害苦了股市小散。

在2016年底宣佈收購之際，萬家文化的股價就開始逐步上揚，小散戶們紛紛入局，意圖分一杯羹。未料，收購失利，連續暴跌收場，導致散戶合計損失近億。

從2018年開始，1100名投資者組團起訴趙薇、龍薇傳媒等各方，起訴的理由是“證券虛假陳述”。因爲，當時證監會認定，在控股權轉讓過程中，龍薇傳媒通過萬家文化公告披露的信息存在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及重大遺漏。

一千多位散戶索賠標的額共計9600餘萬元，據《人民法院報》顯示，“截至2019年底，該系列案件由投保基金集中調解309件，由人民法院審結581件，累計賠付金額8400餘萬元。”

從趙薇2012年轉型導演就可以看出，她不甘於僅爲演員而已，還想有一番大作爲，那麼，進入商界廝殺一番，也在情理之中。

但這一回，玩得太大，玩脫了。

趙薇被譽爲“女版巴菲特”，始於2014年的一次投資。

這次，和史玉柱的好朋友馬雲有關。

當年12月，趙薇夫婦以每股1.6港元的價格，購入19.3億股阿里影業股份，耗資31億，持有股份9.18%，成爲第二大股東。

到了2015年4月，半年不到，阿里影業股價漲到4.4港元，賬面浮盈54億港元。

抓住機會，趙薇夫婦開始減持，以每股平均價3.9元賣出2.56億股，套現金額達7.99億元。5月，又套現10億。

至此，趙薇的炒股業績被傳播一時，而阿里影業也成了“女股神”的絕佳投資案例。

不過，2016年，阿里影業就進入下行趨勢，跌至趙薇入場時的價格，10月，虧本減持7.9億股，套現12億。想必，是爲了收購萬家文化儲備資金。

之所以能鉅額投資阿里影業，當然是源於趙薇夫婦和馬雲的交情。

那一年，趙薇黃有龍還出現在阿里巴巴入股恆大的發佈會上，可謂盛極一時，如今，恆大暴雷，許家印也進去了。只剩唏噓。

而在此之前的2013年，馬雲還和趙薇等人還拜訪瞭如今聲名狼藉、化作青煙的大師王林，成爲這位互聯網大佬無法抹去的“污點”。

據王林自己說，他在上世紀90年代末就認識了趙薇，還介紹了黃有龍與其相識，但這個說法，是不是吹牛，現在“死無對證”了。

趙薇夫婦入主萬家文化的“蛇吞象”併購失敗後，資本版圖仍然沒有停止。

2020年，在馬雲旗下螞蟻金服集團首次IPO前夕，趙薇母親的名字叫魏啓穎，出現在股東名單裡——她是爲女兒女婿代持的，只因爲趙薇夫婦失去了從事證券行業的資格。

據螞蟻IPO招股書顯示，當時魏啓穎持有上海經頤2.44%股份和上海麒鴻的2.33%股份，這兩家公司又合計持有螞蟻集團的2.3%股份。魏啓穎所持的螞蟻股份，折算下來，預估收入或達10位數，至少有10億市值。

然而，隨着螞蟻上市失敗，“資本盛宴”轟然破局。

2021年，民生證券起訴趙薇夫婦後，後者持有的螞蟻股份，被變更，或爲償債。

那年，除了泰山會分崩離析，8月，趙薇被隱性封殺，作品下架。

似乎，黃有龍的好運，徹底用盡了。

-5-

2006年，在杭州西湖邊上的一處旅遊景點先賢堂，悄然開設了一家會所，名爲“江南會”。

這是馬雲主導搞的，他在短暫加入“泰山會”後，很快就退出了，決定整一個自己的“骷髏會”。

招牌，是金庸題字，室內設計，則由著名詩人艾青的一個兒子擔綱。除了馬老師，其餘股東，有馮根生、郭廣昌、沈國軍、魯偉鼎、宋衛平、丁磊、陳天橋七位，悉數爲浙江籍的成功企業家。

說白了，這是一個頂級浙商的“骷髏會”，成員和泰山會有交叉。

在“江南會”裡，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趙薇夫婦自然也是座上客之一。作爲一位明星，她成功串起了“泰山會”和“江南會”兩個中國版“骷髏會”。這兩個組織，一個南一個北，掌控着大半個中國的經濟命脈。

然而“江南會”實在短命了點，還沒有泰山會長久，2014年1月，在整治“會所歪風”的大背景下，這家高檔會所被拆除了，存活僅七八年。過了沒幾年，“東興飯局”成爲商界矚目的焦點，可謂江山代有才人出。

不過，馬雲和趙薇夫婦的友誼則得以存續。

2014年6月8日，趙薇公公、黃有龍父親八十大壽，馬雲不但親自到場，而且獻歌一曲，據稱，還認了趙薇女兒小四月爲乾女兒，排面給得足足的。

但，天有不測風雲。

2017年12月，趙薇黃有龍被證監會重罰後，馬雲對記者說：

“我跟趙薇加起來見面也沒超過十次，其中大概至少五次還是因爲公益活動在一起。”

結論，就是——

我們真不算熟。

有人翻了翻照片，感慨馬老師的數學“真好”，僅僅在網上隨便收集一下兩人的合影，都不止10張。

馬老師又說，“這個事情前段時間出的更多。我們後來看了新聞才知道，並且證據確鑿，背後有人操縱。有人明確要求必須出現趙薇和馬雲在一起的照片。”

他這是要割席了。

正如史玉柱都被昔日泰山會兄弟盧志強起訴，趙薇黃有龍被追債，人們的友情，也在面臨重大危機時，出現劇烈震動。

利益面前無兄弟，當然更沒兄妹。

2017年2月，對萬家文化的收購進入關鍵時刻之際，趙薇分享了一組林語堂先生的語錄，其中一句說：

人生在世，還不是有時笑笑人家，有時給人家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