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美國失去中國負責 斯諾面對清算

傳記文學第740期《晚年斯諾》

斯諾的美好時光十分短促。一九五○年，隨着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和麥卡錫主義的泛濫，美國國務院開始追查對「失去中國」負有責任的美國左派和親共分子，包括與中國有密切關係的外交界、學術界和新聞界的相關人士。在聯邦調查局的重壓之下，「中國通」們慘遭碾壓，一些人失去了工作，比如前外交官謝偉思；一些人到海外避風，比如學術界的歐文．拉鐵摩爾和記者白修德、史沫特萊等，另一些人在寫作和出版上收到限制，比如安娜．路易絲．斯特朗和斯諾。

靠寫作爲生的斯諾進入了寒冬。美國政府的反共政策使他不能到中國採訪。據洛伊絲回憶，早在一九五一年，斯諾就收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邀請，要他到那裡去待一年，進行調查、訪問、寫作，邀請也包括她和孩子。

接到斯諾電話的洛伊絲當時正在廚房，她回憶說：

我放下正在背誦的電視劇本，停止了攪雞蛋，我說，我們去吧！但埃德說不行，我們顯然沒有力量自費去那裡，也沒有一家美國報刊願意或者能夠派我們去，而我們又不能以中國的客人身份去那裡——如果中國政府出路費，美國就不會有人相信我寫的報導是真實的。

我明白這個道理，我又攪起雞蛋，看來，只好靠失業保險在當地一家雜貨鋪掛帳了。我在百老匯演出已快一年，可貼補錢還是靠偶然派到的電視節目的角色，而這種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斯諾的書開始下架，包括《紅星照耀中國》，他任職的《星期六晚郵報》持強硬的反共立場，與斯諾的觀點經常發生衝突。斯諾的一篇介紹周恩來的文章被編輯冠以「紅色中國的紳士打手」爲標題，這使斯諾大爲憤怒。最終他以辭職抗議。他開始書寫自傳《復始之旅》，一方面他想總結一下前半生，一方面也需要賺錢養家。

洛伊絲說，當斯諾在一九五九年帶着美國學生在世界各地旅遊時，她的一個朋友邀請她全家去瑞士同住。本來準備待一年，結果發現「瑞士比美國省錢，乾淨，既安靜又美麗」。埃德注意到，他可以在歐洲的報紙上發表文章，這就有了謀生之道。而且，他還可以回到中國去繼續做他的那些被麥卡錫分子打斷的工作。

斯諾一九五九—一九六○年的環球之旅爲他的家庭移居瑞士創造了契機。當他在世界各地奔忙之時，洛伊絲帶着兩個孩子來到瑞士，租賃了朋友的房子，同時把美國紐澤西州的房子轉租出去。斯諾旅行歸來後，愛上了瑞士，他們最終在日內瓦附近的埃辛斯村購買了一所舊農宅，修繕翻新，生活逐漸安定下來。

斯諾一家人最初租住在一個叫聖塞古的公寓裡，那是滑雪小坡山頂上的一所古老的石砌房子。聖塞古地處瑞法邊境，有幾百年的歷史，它高聳於萊夢湖畔，天氣晴朗時，從房間裡就能欣賞到兩國風光，「瑞士的一邊是日內瓦，在天高氣爽的夜間，閃爍着安詳的燈火，法國的一邊是勃朗峰，像個巨型的水果糖漿冰淇淋，在陽光中閃閃發光。」

斯諾的《大河彼岸》出版後，聖塞古的肉鋪、雜貨鋪和體育商店櫥窗裡都陳列着他的書，斯諾儼然成了當地的名人，廣受人們尊重，鄰國還有人特地來訪問斯諾，斯諾的心情大好。他曾和朋友一起去法國賭場一顯身手，但「總會輸掉一百多法郎」。

後來——大約十年後，斯諾夫婦在依山傍水的埃辛斯購買了一座農舍，過起了優哉遊哉的生活。這是斯諾疲於奔命的生涯中罕見的一段安寧的日子。（四之三，全文請見《傳記文學》2024年一月740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