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報社評》防止重點扶植產業內卷化

旺報社評

內卷（involution），一個代表過度或惡性競爭的負面詞，因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的引用而火熱起來。該會議除強調經濟「穩中向好」外，還提出「必須強化行業自律，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的方針，顯見北京已意識，半導體、電動車、太陽能電池等重點扶植產業，面臨爭搶資源、無序競爭等亂象問題需要導正。

資金充沛 產業惡性競爭

半導體、人工智慧及電動車等具有戰略價值的高科技產業，因面臨外部卡脖子與內部供應鏈自主化雙重壓力，不僅擁有大量的政策資源補助，更吸引許多民間資金投入。「有錢好辦事」固然好，但政策資源及資金取得容易，無形中造成產業過度競爭，進而衍生各種惡意圈錢、劣幣驅逐良幣現象，甚至危害整體產業的正常發展。

以半導體產業爲例，5月間在大陸財政部主導下，規模高達3440億人民幣的國家大基金三期設立，用意在提升並擴大半導體研發能量及規模。這是大陸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半導體投資基金，也是繼前兩期國家大基金後，北京全力扶植半導體產業的另一重大宣示，足見大陸爲實現彎道超車目標不惜血本。不過，正如前述，過度充沛的資金往往造成市場激烈的競爭，一旦演變成惡性競爭局面，不見得有利產業發展，前兩期國家大基金實施的經驗，就是很好的借鏡。

大陸企業徵信機構調查統計，隨着政府大手筆補助半導體產業，晶片相關企業如雨後春筍般冒出，2023年新註冊的晶片公司有6.57萬家，較2022年6萬家增長近一成。晶片公司家數大幅增加，卻未獲得相對應的成績，反而因爲惡性競爭導致激烈的價格戰，甚至引發產業泡沫化疑慮。

大陸晶片公司新設家數創新紀錄的同時，註銷家數也來到歷史新高的1.09萬家，平均每天將近30家倒閉，2022年只有5746家，幾近倍增。根據北京清華大學教授魏少軍的研究，2023年超過3000家的大陸晶片設計公司，一半以上年營收不到1000萬人民幣。競爭如此激烈，若政府停止挹注，這些想分食國產化大餅的晶片公司恐得面臨斷炊命運。

電動車產業何嘗不是如此，經濟學人報導指出，自2023年初以來，受到內卷化惡性競爭影響，大陸已有8家大型電動車製造商停產或申請破產重整。而且受內卷影響的範圍，不只生產製造層面，還波及整條供應鏈的銷售環節。

檢討補貼 導正削價思維

例如，曾連續3年蟬聯大陸低速電動汽車銷量冠軍的雷丁汽車，於2023年5月宣告破產時，除拖欠供應商、代理商及銀行40多億人民幣外，也造成5萬多家相關企業倒閉。曾與蔚來、小鵬及理想齊名的威馬汽車，去年10月無預警申請破產重整，留下超過200億人民幣負債，同時拖欠員工薪資及相關供應商債務近18億人民幣。

這意味即使產業前景看好，納入國家重點扶植項目，還是免不了企業彼此之間的內卷行爲。難怪中共當局會在中央政治局會議點出，必須強化行業自律，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以利新興及未來產業有序發展。畢竟，當競爭從良性演變成惡性、內卷現象加速形成時，市場機制與資源配置就會被扭曲，從而產生負面效應。

大陸當局已意識到問題的存在並做出迴應，但未見具體政策端出。在大陸舉國體制下，不只企業或產業會爲搶奪市佔與績效，因而陷入過度競爭的內卷現象，地方政府爲追求政績與升遷，往往成爲企業內卷的幫兇，這部分尤其需要政府整體規畫並對症下藥。

防內卷式惡性競爭需要具體措施，如禁止地方政府無效率或差異化補貼，才能從源頭避免市場扭曲，再如立法嚴訂產業及企業自律準則，以罰則遏止惡性競爭行爲，或以租稅減免誘因取代政策補貼，藉此激勵產、企業投入資源，拉高自身產品附加價值，改變企業殺價競爭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