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工廠不造夢:一位富士康流水線的女大學生打工史
圖爲富士康深圳龍華廠的女工,非本文當事人。 圖/路透社
▌本文爲《她的工廠不造夢:十三位深圳女工的打工史》(新銳文創,2022)書摘
鬥鬥當時戴着一副眼鏡,書生氣很重,見到每一個面試官都謊稱自己高中畢業。
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HR面試官,猜到她的真實學歷,苦口婆心勸她:
「如果你是大學生的話,你不要來這裡應聘,這裡沒什麼前途的,你去那個福田的那個人才市場。你去應聘富士康的文員,那兒工資高很多……。」
鬥鬥(化名)眼睛很大,留着一頭中性短髮,不施脂粉。去她家的那天是個週末。她沒排班,正在家裡睡覺。知道我們來了,她便下樓到門口來。走出門的時候,我們纔算和鬥鬥初次見面。她一身寬大的男款T恤、短褲、大拖鞋,假小子打扮,客氣迎我們上樓。「從這兒上來吧!」
「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鬥鬥。」我的開場白。
「有嗎?」她酷酷地笑。
鬥鬥在富士康工作,負責華爲PCB板的質檢(QC)。她的日常,是每天在流水線上,目檢電子產品的機器製成和規格要求是否一致。女工圈子裡視她爲「傳說」,因爲她是大學生,且是中國211重點大學的全日制本科畢業生。而通常深圳工廠招工時,只要求工人文化程度在初中以上。她的學歷和周圍的人事物都不那麼匹配。
加入富士康是鬥鬥自主的選擇。剛來富士康沒幾個月,她就表現得很活躍,閒暇參加了好些工人組織的活動。採訪的前一週,她就因爲在工人社區小公園裡,和幾個工友合夥擺二手書小攤而被城管攆過。最初她不願接受這個採訪,認爲自己很普通,「也沒什麼好說的」。
2013年廣東富士康的普工招募點。 圖/路透社
圖爲富士康生產線上的女工。 圖/美聯社
身邊的人都奇怪,這樣的女孩不屬於、也不應該出現在流水線上。她應該在距離工廠車間二十公里以外的深圳市中心,明亮的辦公室裡,朝九晚五,腳踩高跟鞋,每天對着電腦謀生活。
鬥鬥1992年出生在甘肅省農村。她家距離省會蘭州只有2個半小時車程,去縣城也只消坐十分鐘的公車。她在一個大家庭里長大,從小就和弟弟、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爸爸和叔叔在鬥鬥讀小學二年級時開始做蔬菜水果批發的生意,早出晚歸。在鬥鬥的印象裡,他們總是踩着三輪車,在各個縣城之間奔波。由於生意做得不錯,那時「平時的花銷隨便花,年終盈利的錢就爸爸叔叔均分掉」,時間久了,倆人積累了一批忠誠的老客戶,把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做到了省會蘭州去。只不過後來爸爸身體抱恙,叔叔僱了個人來幫忙,收支逐漸不能平衡;2015年以後,盈利沒有之前好了,倆人從此「得過且過」,再沒想着賺錢、存錢了。
高中以前,她的讀書成績一直不錯。到了高中,在班上60個學生裡,她排40名。那時候閨蜜要考同濟大學,鬥鬥很好奇,那是她第一次聽說「同濟大學」這個名字。她甚至沒想過要考大學。不過她又是那種擅長考前突擊的學生,實際高考分數比她平時的成績更好一點,「就剛好那些題我會」,鬥鬥說。
到了填高考志願的時候,家裡開了個會,媽媽沒主意,就去外面問人意見。家裡人想來想去,想讓鬥鬥念新聞系,她自己也覺得不錯:「經濟不倒的話新聞不倒,這個出來前景應該還可以。」這個家庭會上得出了結論,要送鬥鬥去南昌讀新聞系。南昌在江西省,她從來沒去過,那裡離她的家1,700多公里遠。
雖然也可以選擇蘭州大學的政治學專業,但她就想着去遠一點的地方念大學,越遠越好。而且「政治學好冷,沒什麼概念。」可是新聞專業又是做什麼的呢?──「做記者啊,至少狗仔隊吧,特別想接近明星。」她讀高中時特別愛看韓劇,《魔女幼熙》、《浪漫滿屋》,《豪傑春香》……也追過不少臺灣偶像劇,當時父母不允許她追劇,她就等爸媽去工作的時候,偷偷打開電視看。
2002年,富士康集團在深圳舉行的高新技術交易會上的展示看板。 圖/報系資料圖庫
2005年5月1日,郭臺銘在中國太原進山中學參觀,捐資助學1,500萬人民幣。 圖/報系資料圖庫
▌醫生說我得了「雙向情緒障礙症」
大三那年,鬥鬥病了。醫生給鬥鬥開了藥,說她得的是「雙向情緒障礙症」(bipolar disorder,臺灣譯作「躁鬱症」)。這些年積累的自卑和自閉,在大三和社團社長表白失敗以後,發作成了情緒病。從最初的經常哭、睡不好,到滿腦子都是自殺的念頭──跳樓、跳車都想過。寢室幾個室友開臥聊會,她發現自己說不出話,第二天一早,她昏倒在寢室裡。
那之後,鬥鬥還間歇性因爲學業壓力發過病,每次住院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她依稀記得嚴重時,自己會不自覺地拳打腳踢,身體需要被綁住。她質疑課堂上的知識,就在桌子下面讀自己的閒書,讀《烏合之衆》、溫鐵軍的《八次危機》,孔子的傳記、毛澤東的傳記:「讀過一本青年毛澤東的傳記,就覺得這個人怎麼這麼朝氣蓬勃,不像我之前印象裡毛澤東就是一個老太爺、老皇帝。他是很積極很向上的小青年。」
她從這本書開始喜歡毛澤東,覺得有親近感。她自認「仇富」,所以尤其關注農村題材的書籍,試圖解決農村的出路,找到農村和城市的差距。正統新聞專業卻被她擱置下來。畢業時,她因爲想不通該怎麼做新聞,寫論文寫得特別焦慮,又進了一次醫院。
家人在鬥鬥住院這件事上產生過分歧,雖然叔叔支持住院,但爸爸主張生病了在家待着就行。所以畢業後,家人爲方便照顧她,讓她回甘肅找工作。
拿到了大學文憑,鬥鬥卻完全不想在辦公室當一名「朝九晚五」。她知道在蘭州,剛畢業的大學生和服務員掙得幾乎一樣多,所以她去應聘當服務員,也幹過賣螃蟹的銷售,本着什麼工作工資高就做什麼的原則。
同時間,弟弟已經在蘭州一家礦廠工作很多年了,他不愛讀書,初中畢業就離開家打工,在礦長辦公室打掃衛生。
蘭州工作一年後,鬥鬥的生活歸於平靜,內心卻又一次被撩撥。在朋友的鼓勵下,她做出了投奔深圳的決定。爸媽當然不放心,她安慰父母「不會一直待在深圳,只是去體驗大城市工作的經歷,也許很快就回來了。」而實際她想的卻是,「我往後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固定的生活了,估計不是這飄就是那飄,那就這樣去唄。這個城市飄五年,那個城市飄五年,那飄個幾次之後基本上你這一輩子也就飄完了。」
2016年,大學畢業一年後,鬥鬥來了深圳。
2010年8月18日,富士康深圳龍華廠區舉行萬人誓師大會撫慰員工,將近2萬名員工參加。其主題是:「珍愛生命、關愛家人」。 圖/報系資料圖庫
圖爲深圳富士康員工宿舍。 圖/中新社
▌爲進富士康自降學歷
溫暖的深圳是鬥鬥漂過的第三個城市了。這裡有符合她職業發展的大公司,和她一直想去體驗的工廠。她最先收穫了一份培訓機構助理的工作,一個月不到4,000元的薪水,每週工作五天。這裡很少加班,同事客氣,老闆溫和。如果不是因爲鬥鬥又一次生病,請了兩個月的大假而被公司無奈勸退,她也許會安心做下去,等着轉正、加薪。鬥鬥此時已經分不清,這次情緒病發作的原因是來自感情還是工作壓力了。醫生說,病因需要鬥鬥自己去衡量。雙向情緒障礙症的兩個面向是狂躁和抑鬱,有時病人會陷入狂躁,有時卻會陷入抑鬱。她得學着去平衡生活中的不安和焦慮。
從辦公室離開後,鬥鬥堅定了要去工廠作女工的想法。她要去富士康,因爲聽說富士康是深圳最大的工廠。大學時接觸到工人和農村公益,讓她一直有畢業後去工廠工作的情結。遲遲沒有做決定,只因爲擔心工廠工作強度太大。「因爲工作時長跟工作環境導致你會很悶、冷漠,人跟人的感情特別難維持。」她擔心因爲工作時間太長,工廠裡曬不着太陽,「會不會像個牢房?」
第一次去應聘富士康,鬥鬥並沒有通過。在心理測試環節,她說自己「答得太老實」,比如遇見壓力的時候是積極面對還是消極面對,她思考再三,決定完全如實作答。結果如她所想,她被拒之門外了。隔了一個月後,她再去富士康應聘,心理測試全選了「陽光積極」的選項,才得以進入面試。
富士康在招收普工時,明確不招大學生。鬥鬥當時戴着一副眼鏡,書生氣很重,見到每一個面試官都謊稱自己高中畢業。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HR面試官,猜到她的真實學歷,苦口婆心勸她:「如果你是大學生的話,你不要來這裡應聘,這裡沒什麼前途的,你去那個福田的那個人才市場。你去應聘富士康的文員,那兒工資高很多,你一個大學生培養出來,你幹這個你不覺得冤屈啊,你爸媽知道該多難過。」鬥鬥沒有多說話,繼續堅持自己只有高中學歷。連番面試之後,她被富士康的質檢部門錄用了。
鬥鬥現在還記得那位HR的樣子。他的勸阻讓鬥鬥心裡還是起了一陣波瀾,她說:「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有人知道關心你,覺得你在做一些就是跟你的付出不相符的事情的時候,他還願意去勸導你選擇一個正確的方向。他不會完全覺得就是你來我這面試,我對你就是隻要你能滿足我的工作能力就行,我管你錢多或是錢少,管你待遇怎麼樣,只要你能幫我幹活就行了。」當然,他不知道鬥鬥進廠的真正想法,不知道鬥鬥將來會離開,這段工作經歷不過是她漂泊生涯的其中一個片段。
圖爲富士康生產線上的女工。 圖/路透社
圖爲富士康生產線上的女工。 圖/路透社
▌月光女工不養家
質檢工作要跟產線。每天,她負責對大型接收器或電腦平板進行目檢。上班時她會把機器上的程式跟作業本上的規定做對照,有問題則記錄下來。產線每個月考評,質檢員中,誰記的問題點多就能分到更多獎金。如果質檢員發現了批量性錯誤,則只按一個問題點計算。
記錄這些問題點的評估系統叫「蘋果樹」──畫一個樹的枝,上面會放很多的點,每個質檢員都對應了不同的點。質檢員每發現一個問題,就放一個綠色的點;沒有找到問題點,就放一個黃顏色的;一旦質檢員工作出現了異常,就放紅顏色的。
這份工作每月平均加班54-60小時,於她只是一份機械的營生。每天早八點上班,晚八點下班,偶爾晚上和朋友約出去吃燒烤,工資月光,愛買零食。鬥鬥覺得這樣沒問題,她對自己的要求是不要有「欠債」。和她同組的6個同事中,3個都有信用卡負債,卡債一萬多,她不想那樣。不欠債是鬥鬥的「底線」。同齡的同事大多都要把工資的一部分寄回老家去,她們都羨慕鬥鬥不用養家。
吃燒烤的朋友,主要來自鬥鬥大學時結交的公益社團成員。同事裡和鬥鬥聊得來的不多:
圖爲2010年8月2日,河南鄭州富士康員工在生產線上工作。 圖/中新社
圖爲富士康生產線上的女工。 圖/報系資料圖庫
大學同學也不算是鬥鬥的朋友。他們之中有在深圳當記者的。鬥鬥很少和他們見面,他們也不知道鬥鬥在工廠裡做普工。
她當初來工廠的想法近乎理想主義:「我覺得有學歷的人跟沒學歷的人的工資差別還算挺大的吧。因爲你有學歷的人,至少你找到的工作是五天八小時,然後就可以拿到3500到4000塊錢。他們(工廠工人)一個月工作三十天,只能休四天或五天,每天也工作10小時,加上休息的時間就是每天有12個小時是在工廠裡面的。他們月薪可能就是3000到3500這樣子。我覺得差別好大,那如果說我這個擅於動腦的人不去動腦了,也去動手的話,會不會縮小這個差距?」
2010年深圳富士康廠區發生工人「連跳」事件後,富士康曾承諾保證一線工人「做六休一」。據悉在2011年的iphone生產高峰期,部分工人依舊「做十三休一」。在社會和媒體的監督下,富士康2010年至2012年漲薪三次。儘管如此,鬥鬥也很清楚,富士康的時薪一直比不上辦公室。
現在當她做得特別累的時候,也偶爾動過退出的念頭,問自己要不要回到文員的崗位上去。「堅持吧,別人都可以堅持,爲什麼自己不可以?」每次糾結後,她又會說服自己定下心來。
2010年5月21日,富士康發生員工「第十跳」。 圖/報系資料圖庫
2010年,鴻海集團在中國的富士康公司傳出第11起員工跳樓事件,引發「血汗工廠」的污名批評。圖爲當時鴻海總裁郭臺銘5月26日上午搭機趕往深圳瞭解狀況。 圖/報系資料圖庫
2010年5月27日,一名男子在廣東龍華的富士康廠區外面拿着牌子求見郭臺銘,宣稱他有辦法解決富士康員工接連自殺的問題,希望領取100萬元人民幣獎金。 圖/路透社
鬥鬥在離富士康不遠的城中村社區,和兩個男生合租了一套三室一廳。很多富士康工人租那裡。有時候週末不加班,天氣又不錯,她就召集其他朋友在附近不遠的清湖社區擺流動圖書館的書攤子。這個社區裡密佈工友的出租屋,門口的一片草地很適合擺攤。沿着草地邊的河道走,能一直走到富士康的其中一個側門口。她搞來一些捐贈圖書,在草地上一字攤開,開放給附近的工友借閱,有時也簡陋搭起一場讀書會,大家就坐在草地上,聊聊最近讀過的書,或是聊生活也行。這些書很雜,有養生、電腦、烹飪、建築、文學,鬥鬥一邊擺攤,一邊自己就能在書攤邊讀起來。
「我最近又讀了一遍共產黨宣言。我當時想自己在工廠裡讀這些書會不會吸收得更快一點。」「讀完以後覺得吸收更快了嗎?「沒有,我不知道是哪裡出的問題,讀完還是覺得沒有。」鬥鬥沮喪。
她又想了想說:「……但是會有一些基本的感覺出來,就像之前大家經常會講自我決心意識不強,其實很多時候大家還是維持着,保持現狀的生存狀態。之前就不能夠理解,就覺得這生活都這麼差,爲什麼大家不反抗,爲什麼不反抗。而現在能夠理解,當工人自己還沒有開始有強烈的那種反抗的慾望的話,不管你的書讀多少都不太有用。現在讀共產黨宣言,頂多是鍛鍊自己吧,把自己朝着這種理論性的方向去剖析一下。你很難和工友講,因爲你給身邊的工友講的話,他反而有可能會排斥你,就覺得你這個是瞎想。」
人與人之間的冷漠依然是她最在意的狀態。雖然工人們每天一起吃飯、聊天,但是在吐槽不合理的工廠制度的時候,「很多人還是會很有保留性的,不會那麼的說像你一樣的。他會很擔心被工廠幹掉,就是工廠把他給辭退掉,然後就沒有出路。他們會因爲這個恐懼而不願意跟你交流。」
她的計劃,是在富士康工作幾年,積累經驗後,再去考相關領域的研究生。她給我們看剛買來的考研習題集,還沒怎麼開始做。她的考研目標是清華、北大,至於專業,「傳播或是社會工作吧,馬克思主義也行」。兜兜轉轉,她對高三畢業時摸不清門路的政治學專業,又產生了興趣。
「對啊,現在想想爲什麼那個時候不去讀政治學,我在想可能那個時候去讀政治學反而不會喜歡了。」
圖爲2010年5月25日,富士康公司深圳龍華廠開放參觀,許多員工好奇張望。 圖/路透社
圖爲010年富士康工廠內的階梯。 圖/報系資料圖庫
▌龍華的速食式戀愛
她說自己最近又失戀了,自黑談戀愛屬於「速食式」,來得快去得快。經歷了幾段不甚順利的單戀和戀愛後,她在感情上變得比以前更消極。剛分手的前男友是曾經一起玩的工友,初中學歷。當初選擇他,是因爲對方在生病的時候,曾經無微不至地陪伴。彼時,她也正嫌棄自己的工人性不強,她以學生來定義自己,希望找到一個互補的工人階級愛人。然而相處了幾個月,她知道最大的問題來自溝通。他們有很多問題不能交流,鬥鬥和他聊到最近在讀的書時,他常常放空。
「我希望有那種更博學一點的人來刺激我,讓我有大的進步,我希望他是一個反思他現在環境的人,但結果他不是嘛,那後來就分手了。」
在加入富士康之前,鬥鬥沒想過一個工廠可以大到你從北門走到南門需要三十分鐘,「你也不知道誰在管你,不知道你該幹嘛,能哄一天,就哄一天。這個工廠大到你可以不用那麼敬業的去幹活。」入職半年來,她是線長的重點檢查對象,因爲她在上班時間總是掏出手機玩,偷懶被抓過現行。線長是個和氣的老員工,在富士康工作了十五年。
富士康員工數目過百萬,僅鬥鬥在的龍華廠區就有約20萬工人,但她說在廠區認識的同事不到100個。她曾經認識一位在富士康工作了十年的前輩,後來考研出去了。這個身邊活生生的例子給了她一種希望。她希望複製這樣的人生──在追求個人前途的同時,在工人羣體裡散播團結互助的能量。
然而她還是偶爾情緒不穩,長期服用精神藥物,最近一次抑鬱發作是在擺書攤的時候。她每天花一些時間看書,不知道富士康每年漲薪幅度百分之幾,她從沒想過五年以後的生活,不知道五年後還在不在深圳。
她還沒想過結婚生子、組建家庭,不想維持特別長的感情。
說完自己的故事,鬥鬥需要繼續睡覺了,她說是因爲剛吃了藥。外面太陽很大。從兩點到五點,我們硬生生把鬥鬥從午睡的被窩裡拽出來,完成了這場對話。
圖爲富士康生產線上的女工。 圖/路透社
《她的工廠不造夢:十三位深圳女工的打工史》
作者: 朱曉玢, 尖椒部落
出版社:新銳文創
出版日期:2022/08/22
內容簡介:手機、相機、箱包、服飾、抱枕……是否想像過,那些生活中舉目可見的「MADE IN CHINA」商品,是如何生產出來的?中國改革開放後生產的廉價工業品遍佈全球,經濟呈現飛躍性成長。而這背後,是近三億勞工的血汗付出。根據中國國家統計局2020年的數據,其中女性農民工高達近1億人,尤以「深漂」(爲了工作漂往深圳的人)居多。從輟學少女到公益機構負責人,從女工領袖到全職媽媽,從倉庫職員到歌手,從大學生到流水線女工,晚上十點,她們或許都曾在龍華工廠的車間加班生產藍牙耳機,或在富士康檢查華爲的手機殼──然而在成爲女工之前,她們是女兒、學生、農婦或者家庭主婦;是什麼讓她們決定放棄原鄉的角色,千里迢迢來深圳當產業工人?她們的下一步,又將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