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託管熱度不減：“提前預習”成變相補課？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陳潔 實習生徐凱舟 廣州、蘭州報道2024年暑假，很多家長都想把孩子送到暑期託管班。

“暑假沒人管孩子，託管班離家近，還能監督孩子寫作業。因此，我選擇評價較好的一家大機構，把孩子送過去。這裡的收費基本上是1000多元一個月，會管20天。”一位家長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目前，多地的託管機構在蓬勃發展，託管的範圍從幼兒園到小學、中學，託管班的性質從公立到私立均有。

比如，杭州餘杭區發佈公告表示，面向有暑期託管需求的餘杭區公辦幼兒園在籍兒童，將設立共兩期託管班，每期10個工作日（不含雙休日）。暑託服務費按照500元/人·期的收費標準（不含午餐費、保險費），午餐費按照200元/人·期的收費標準。託管期間午餐由幼兒園食堂提供。

上述家長表示，她家的孩子更喜歡託管班的老師，而不太希望去學校託管。“託管班可能會更自由一點，學校裡管他們的就是他們自己班的老師，更約束些。不過對我來說，只要有人管孩子就行。”

然而，一位曾經在託管班打工的人士許俊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社會上的託管機構水平參差不齊。而且一些託管班會把“學後複習”、“提前預習”變成補課，一些甚至開設有幼小銜接、小學銜接等明令禁止的課程。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對21世紀經濟報道表示，對於暑期社會託管班，一方面要加強監管，要求社會託管班有相應的資質，包括安全的場地和合法的師資力量。另一方面，地方應該提供更多公益託管班的服務，讓學校、社區、圖書館、科技館、青少年活動中心等都參與進來，纔可以有效應對家長對於暑期託管的需求。

暑期託管熱

家在佛山的李婷發現，最近一年她所居住的那條街上，陸續開了4、5個託管班，從幼兒園到小學都有。

“我家附近一個小學的分校開學了，家長對於託管的需求大增。”李婷說。

從2023年開始，各個不同類型的託管班開始逐漸興起，既有公立中小學、幼兒園辦的託管班，也有企業給職工辦的託管班、社區託管班等，但最多的還是社會機構辦的託管班。

臨近暑假，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了多家託管機構，他們都有針對暑期的託管班計劃。

一家位於蘭州的託管機構工作人員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他們的託管從吃飯、接送、課後輔導都不需要家長操心，暑期託管還帶有新課預習。家長更願意把孩子送到家附近、開辦時間長、有經驗的託管班。

“我們主要是小學生的訂單比較多，中學生因爲已經有一定的自理能力，訂單比較少，很多都只是管午飯。現在的家長客源主要有兩類：一類是中午給孩子做不了飯的，另外一類是孩子調皮貪玩，送來託管讓老師監督着寫作業。”上述蘭州託管機構的工作人員表示，暑期確實面臨牀位緊張的問題，他們已經短期租了鄰近的鋪面，正在打掃佈置。

另一家位於咸陽市楊陵區的託管機構工作人員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他們還沒有出現暑期牀位緊張的問題。爲了保證託管環境，今年暑假他們每個年級只招收10個名額。

“我們的客源主要是來自假期家裡沒有老人照看孩子，同時父母都在上班，無暇顧及孩子的家庭。對於家長來說，不管學多少知識，就當是讓孩子在這兒安全度過一個暑假，在這兒有人監管，最起碼安全有了保障。”這位託管機構的工作人員表示。

記者採訪瞭解到，由於不乏學校等設立的託管班競爭，目前二三線城市託管機構普遍收費並不算太貴。一些相對小一些、辦託管班成本偏低的地方，暑期託管一個月收費在1500元以下，而一些相對大一些的城市，暑期託管一個月收費在2000元左右，大機構也有3000元左右的。

比如上述咸陽市楊陵區的託管機構工作人員表示，他們託管分爲半托和全託，半托800元，全託1300元。半托只管早上上課和中午飯，全託的話還要給輔導暑假作業。

“據我瞭解，目前有些地方也出現了定位比較高級的託管班，對飲食營養搭配、課後教學、學業指導都是精心設計過的，環境也很好。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就要找性價比高、伙食不差的，畢竟更多家長的訴求只是讓孩子有個去處。”這位工作人員表示。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了多位家長，發現很多家長對於託管的需求頗爲強烈，也願意按照現在市場價付費。

“託管班收費1000元出頭，我覺得價格是合理的，而且孩子吃飯可以吃飽爲止，吃得多也不會多收費。”一位家長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相對社會託管，學校的託管可能是由學校老師負責，對孩子們也更爲熟悉，而且離家近。如果學校有託管班，她還是會選擇學校的託管班。

社會託管如何保證質量？

目前，各地都推出學校設立的託管班，社區託管班也並不罕見。

比如，合肥市文明辦決定開展2024年合肥市“五彩假日”託管班（暑假）文明實踐活動，全市共有189個站點接受家長和學生報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查詢相關實踐活動安排表，發現從課業輔導、讀書會，到毛筆書法、唱歌、舞蹈、繪畫等課程都有。

學校託管則更多，比如根據成都各城區發佈的公告，不少小學可以託管。學校根據實際情況開放教室、圖書館、運動場館等各類資源設施，合理組織託管看護、作業輔導、閱讀指導、文體活動、綜合實踐、興趣拓展等服務。不組織集體補課、講授新課。

此外，各地還有不少暑假公益託管班。比如，浙江金華市武義縣打造“15分鐘託管圈”，根據浙江媒體報道，2024年武義縣暑期公益託管班開設兩期，共設36個託管點位，開198個班次，預計服務學生5200人左右。自6月21日武義縣正式啓動第一期託管班報名以來，共有4261名學生報名參加，較去年同比增長11.2%。

相對於學校、社區辦的託管班，社會託管班的質量更爲參差不齊。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了一些社會託管機構，發現一些託管機構的老師爲中專、大專畢業，暑期兼職老師也有在校大學生，不過一般都有教師資格證。

“託管老師的資質不會像學校那麼要求嚴格，只要有過工作經驗，認真負責，對孩子耐心，這就很難得了。我認爲對於託管這個行業來說，人品和能力大於學歷。”上述咸陽市楊陵區的託管機構工作人員表示。

社會託管班還存在一些更需要應對的問題。

許俊表示，他發現暑期託管機構裡面，孩子多的機構常常牀位緊張，有些機構甚至直接把教室桌子拼在一起讓孩子睡，臨時找的課室不少環境一般。而且老師素質參差不齊，有的責任心不強，輔導作業時直接拿答案給孩子抄。

“明面上宣傳是輔導暑假作業，複習本學期的內容。但實際上還會補充下學期的新課、音標、幼小銜接拼音等課程。家長報名託管會贈送練習冊。”許俊說，“然而我發現託管專門輔導作業的老師並不認真，一些會直接拿答案給學生抄。拍攝視頻也多是擺拍，存在一定的欺騙家長的行爲。”

和學校託管強調“不組織集體補課、講授新課”不同，很多社會託管對家長的宣傳就是會幫忙“補課”或者“預習”。

一家社會託管機構對21世紀經濟報道表示，在學校老師最多就是輔導一下暑假作業，肯定不會補課，而他們託管班會給孩子預習下學期的新課程。“小學中學自身辦的託管，許多孩子因爲害怕被老師管着，也不一定願意去。”

其實，不少家長也有給孩子補課的需求。一位小學生家長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如果孩子成績跟不上的話，會把孩子送去補課，而且大部分託管班本身也帶補課。

“不少託管班存在變相補課，但是這種補課形式是機構和家長默認的，如果暑期託管只輔導作業、管飯，一方面託管機構的學費無法提高，另一方面家長也不太願意送來，大部分家長還是希望孩子多少能學到一點東西的。”許俊說。

熊丙奇認爲，儘管教育部反覆強調，假期不能進行學科類培訓，但實際上很多家長都有這類需求。這就要求一方面加強對於隱性學科培訓的監管，另一方面要改革教育評價體系，從根本上來疏導家長對學科培訓的需求。“其實整個假期，隱性、變相的學科培訓很多，家長也支持去培訓，這是現實面臨的問題。”

（應採訪者要求，許俊、李婷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