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懿宸:要當全球一流企業的話,迴避不了ESG

9月23日,由本站財經主辦的“2023本站財經ESG趨勢論壇”在深圳舉行。本屆論壇主題是“凝聚ESG共識、聚焦關鍵行動”,由廣州市綠色金融協會、深圳市南山區金融行業協會、大灣區碳中和協會提供支持。來自ESG國際組織、評級機構、學界、企業界的嘉賓出席了本次論壇,並基於ESG議題發表重要演講與深入交流。

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高級學術顧問、教授,中財綠指首席經濟學家施懿宸在論壇上表示,綠色經濟和碳經濟是高質量發展非常好的抓手。5、6、7月,我們的進出口數字並不太好,但新三樣非常好,都是綠色經濟,就是所謂的光伏、電動車和電池,這也是歐洲和美國最懼怕我們的地方,美國的抗通膨法案就是針對我們,是中國未來經濟的增長模式。

施懿宸指出,企業要百年常青,ESG是最重要的指標,核心是碳。要當全球一流企業的話,迴避不了ESG。在全球供應鏈重構過程中,ESG一定是不可或缺的,而且是競爭力。

以下爲現場實錄:

主持人:您近期有提出碳金融和綠色金融是作爲我們高質量發展的新角度,可以從學術角度幫我們剖析一這方面的觀點嗎?

施懿宸:國家在提出“3060”後,尤其在去年,各位可以看到一些經濟學家甚至一些業界人士提了不同的觀點,認爲“3060碳達峰、碳中和”會阻礙我們的經濟增長。

這是一個很好的辯論的題目,甚至可以好好的做一個研究和探索。因爲站在反方的,拿去年地緣政治的關係,煤炭、火電、石油都大漲,拿這些短期看得到的數字來證明“3060”確實可能會阻礙我們經過的發展。

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果我們長期看全球和中國經濟的增長模式,高質量發展我們已經說了好幾年,之前叫“供給側改革”,到現在我們談“3060”,這有一個經濟學非常核心的問題,從英國工業革命後,人類透過機器的生產模式,大量生產標準化的產品,現在全球人口的增長在趨緩甚至在萎縮。所以,從經濟學上告訴你,我們的總和供給已經大過總和需求,這就是爲什麼要高質量發展,因爲需求是追不上這個供給的,所以供給就必須更高質量,讓消費者才能買單。在這個過程中,一些低質量的供給只能去收入比較低的國家做發展,這是經濟學理論告訴我們的必然。

高質量發展是經濟發展的必然,消費降級是經濟不好的信號,消費的升級基本代表經濟的增長。中國的經濟增長模式跟西方不同,因爲我們是用土地財政的方式,通過房地產拉動經濟增長,這已經到尾聲了。房地產這個產業我們繼續支持,但它難以擔當中國下一個時代經濟增長的火車頭。不管我們再怎麼支持房地產,因爲我們的城鎮化已經高達70%,剩下的必須要重視糧食。糧食是國安問題,必須盤在自己的碗裡。在這個經濟增長過程中,必須由房地產拉動工業從而拉動第三產業的服務業。

在這個過程裡,高質量發展必須要有抓手,所以我們的綠色經濟和碳經濟就是非常好的抓手。仔細看5、6、7月,我們的進出口數字並不太好,但新三樣非常好,都是綠色經濟,就是所謂的光伏、電動車和電池,這也是歐洲和美國最懼怕我們的地方,美國的碳關稅法案就是針對我們,這是我們的優勢,這是我們未來補足經濟增長模式的必然。

各位可能聽過“中等收入陷阱”,因爲我們人口的出生率已經低於死亡率,無法再用人口增長的模式促進消費。內需要增長,必須要消費和增加,而且要升級,才能在GDP裡透過消費拉動經濟增長。當然,有些學者認爲收入沒有增加怎麼增加消費,但長期而言這個方向是對的,高質量最重要的理論,邊際生產力會下降,但透過技術的提升可以提高勞動的邊際生產力和資本的邊際生產力。另外是解決經濟負的外部性,投入產出比的提高。過去的負產出,是由我們財政來兜底的,現在必須企業自己來負擔這個成本。當然,能負擔這樣的成本,代表他有競爭力,也代表他的毛利夠高,這纔是未來經濟增長的模式。

ESG基本上是看企業的可持續發展,企業要百年常青,ESG是最重要的指標,核心是碳。在這個過程中,碳企業的競爭力,過去財務的那些指標依然都需要,但最重要的是我們在多加一個ESG的部分,更能識別它是否毛利是存在負的外部性。其實不是他自己的競爭力賺來的,是我們用我們很多資源去補貼來的,這樣一個增長模式已經過去了,所以ESG是我們邁向國際,要有國際競爭力一個必然發展的趨勢。

之前有一個媒體訪問我怎麼看國資委要央企做全球一流企業,我當時說要當全球一流企業迴避不了ESG。

主持人:我國綠色金融工具在國內的實踐非常成功,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綠色金融工具,包括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綠色債券已經是全球規模第二的,權益市場包括REITs等。綠色金融的產生是不是真的幫助到我國經濟的高質量轉型,針對綠色工具在座的嘉賓又有哪些建議?

施懿宸:我記得2016年綠金院開始做ESG數據庫時,我參加2017年UNDP的一個論壇,當時主持人問我一個問題、我們談ESG是不是鋼鐵就不要了。

但我必須說,我從事金融的研究已經將近20年。金融投資就講兩個最重要的投資變量,return和risk,所有的變量最後要影響到return和risk,投資人才會在意,否則就叫情懷投資。UN PRI的劉總說得特別好,我們當然有一些影響力投資,可以犧牲一些回報,去要求影響力的回報。現在有些基金在做這件事情,但我們不能要求每一個投資人都做這件事情,因爲這帶着一點情懷在裡面,但影響力投資不代表他不要求回報。

鋼鐵、有色兩高一剩,這個行業必須存在。我當時回答沛源時是說我們不可能沒有鋼鐵,否則基礎設施房子怎麼造?跟火電行業一樣,火電依然會存在,煤炭也會存在,但它的收益和風險要匹配,收益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高,因爲它帶有風險。你看它的現金流,目前爲止都非常OK,非常棒,但未來呢?這些高碳的資產,它的現金流在未來環保標準,人類要追求文明幸福時,它的現金流就會產生問題。有些投資人包含巴菲特可能認爲西方石油在目前是個好資產,20年後我認爲未必。如果你只看這三五年,西方石油可能是好資產。但20年後能源結構依然是這個比重,我們的《巴黎協定》“3060”都是假的,做不到的,所以這個比重必然會下降,但是慢慢的下降。在慢慢下降過程中,目前要考慮這個風險。

所以我當時跟主持人這樣回答,鋼鐵,過去我們可能只要求6個百分點收益率,現在可能因爲把ESG的風險、環境風險考慮進去,要求8個百分點,因爲另外2個百分點是未來的風險。未來現金流的風險我現在要覆蓋,所以估值會下降。在你買這個股票時要考慮這個風險,這時候會降低你的收益率的預期或者風險的提高,它的估值就必須下降,因爲你價格就必須比較低,因爲它有風險。它的估值比較低,代表未來的回報有一部分是從ESG風險提供給你的。

回到主持人這個問題,所有金融資產,只要在你的定價模型裡,考慮了氣候風險、ESG風險,任何的金融資產考慮了ESG,對它的估值就會產生差異,因爲綠色的可能它的收益未來會越來越好,因爲整個大環境對它是有利的,包含政策、市場。所以綠色金融的工具在做資源的分配、風險的定價,過去在風險定價過程中沒有考慮ESG,沒有考慮氣候風險。

當時國泰君安培訓時問我說ESG是不是一個定價的因子,我跟他說現在可能不是,未來可能是。現在爲什麼不是?Fama在證明CAPM時用20年的數據的。哪一個機構可以拿出20年的數據給我?我們A股只有5年。沒有這麼長的數據怎麼可能說它是一個定價因子呢?在頂尖期刊之間連審都不用審。定價因子,對所有的股票、資產都有影響。這時候從學術上沒辦法證明這一點,所以我們一直在提供所謂的金融工具,包含政策,包含平安、渣打,他們在定價時產生了激勵。

爲什麼我們要政府牽頭建綠色金融,轉型金融也是如此,過去支持存量,現在支持增量。你能有減排的指標,就能支持你從高碳轉成低碳,但這個對於銀行比較難,因爲在事前,你怎麼知道它做到做不到。這個過程中需要能力建設,需要系統,需要數據。

回到我說的,ESG從數據支持,MSCI都提供這些數據,這是爲什麼一開始我們做數據,用數據說話,讓數據提供在你的定價裡。因爲你在風險的識別裡需要數據,需要評級,所以現在有所謂的綠色信貸,但綠色信貸是看目錄的,現在所謂的轉型金融就是跟指標結合,包含可持續債券。過去說綠色債券,只要是目錄裡就支持。現在可持續債券是你要提供KPI的指標,例如碳減排10%,利率就可以下沉10%,這就是目前在轉型金融裡提到的確實可以激勵企業行爲的改變,否則他會認爲他在做情懷。如果做情懷,國資委來做就好了,因爲會要求央企、國企做,但民企基本上還是市場經濟,將本求利的。市場投資人包含UN PRI這些希望我們投資人做負責任投資,我們做投資時如果考慮這個因素,那企業的行爲就會改變。企業會做ESG,最主要的是四個:滿足監管要求、市值管理、融資成本和品牌價值、品牌價值在 B端就是供應鏈ESG管理的訂單,在 C端就是綠色與低碳消費。所以“雙碳”人人有責,少叫一點外賣,少用一點塑料,基本上就減排,而且不影響生物多樣性。

第二個,供應鏈在全球重構時,國內只要是全球供應鏈裡,必然需要ESG,否則可能訂單會受到影響。在全球供應鏈重構過程中,ESG一定是不可或缺的,而且是競爭力,提供給各位做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