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甲A是中國足球最黃金的時代

如果一定要給十年甲A找到一個句號的話,2004年5月14日最合適。

那天下午,天津泰達會館四樓會議室,中國足協主辦的“十年甲A聯賽最佳及中超聯賽形象設計頒獎會”召開,名字有些拗口,但頗有繼往開來的味道。

中國足協副主席楊一民發言:“這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從1994年4月17日開始到今天,甲A正式結束了。”

這天,獲獎的球員、教練都沒來,因爲轉天中超第1輪就要打響,舞臺主角成了頒獎的中國足協官員和代領獎的俱樂部代表,還有“中超之父”郎效農和他那鏗鏘有力的頒獎辭。

“他,沒有涅波的儒雅,沒有李章洙的圓通。他,個性張揚,不拘小節……他就是大連實德隊主教練科薩!”

整個會開的很中國足球,充滿着“黑色幽默”。

大H榮膺十年甲A最佳球員,范志毅知道後很無奈:

“無所謂,他拿就讓他拿吧,我無所謂。我獲得過兩年甲A最佳球員,還是亞洲足球先生,中國足協是怎麼評出來的?但既然評出來了,我又能說什麼呢?這或許就是中國足球。”

大H聽到後,反問一句:

“選我當最佳,是我偷的嗎?誰要是有異議,說這個十年最佳他該拿,應該舉出一些數據,拿出一些材料,不要光憑嘴說。”

最大的爭議,還是杜威,年紀輕輕的他居然入選了十年甲A的最佳陣容。

“黑子”張恩華得知後很詫異,他使勁揉着敷在腿上的冰袋:

“什麼,他入選了!我都打了十年甲A,得了7個冠軍!”

“十年甲A”就像他們一樣鮮活,火爆、狂熱、爭吵、爭議、黑幕、假球、黑哨等等,不管發生了什麼,它都真實存在過,只不過一切隨着零點樂隊給中超寫的主題曲《超越》,隱入了塵煙。

十年,太長,生死兩茫茫。

十年,太短,彈指一揮間。

蘭德爾·柯林斯說:“一個時代結束的標誌就是它開始被浪漫化”。

“十年甲A”,浪漫嗎?

2003年的“末代甲A”,很多人不會懷念它。

賽季開始前,中國足協公佈了全國足球甲級隊聯賽規程,詳細闡述瞭如何計算“捆綁名次”,2002-2003年聯賽綜合名次分值,將決定各隊能否進入嶄新的中超。

3月15日,聯賽開始,4月6日甲A第6輪結束後,“SARS”爆發,聯賽中斷,84天后複賽。

第28輪後,高潮來了,有人算了算,發現中國足協之前公佈的“算法”裡有一個大BUG。

那時的“算法”,還比較單純,真是個算法:

2002-2003年聯賽綜合名次分值=(2002年名次×0.5)+2003年名次。

這麼算下來,重慶力帆最後一輪主場對青島貝萊特,力帆必須輸球,才能保住進軍中超的希望,如果贏球,將鐵定掉組。

世界上有兩種足球,其中一種叫中國足球。

贏不容易,輸還不簡單?

賽前,重慶球迷敲鑼打鼓,歡迎重慶曾經的英雄李章洙,他們給他戴上花環後說:“歡迎李指導來贏球!”

重慶人姚夏也被球迷們拉住:“一定要多進幾個!”

比賽當天,"青島必勝!"、"姚夏雄起!"、"李章洙看你的了!",喊聲響徹重慶大田灣體育場。

結果不出意料,上半場第8分鐘到14分鐘,6分鐘內,青島連進3球,全場結束1-3。

力帆順利的輸了,做了他們該做的,但還是沒能趕上中超的列車,因爲天津贏了。

李章洙一臉苦笑,“沒辦法,天津太厲害了。”

天津確實厲害,最後一輪,他們客戰上海國際,上海國際只要贏球,就可以奪得末代甲A的冠軍,結果主場1-2,輸給了保級的天津;上海申花客場1-4慘敗深圳健力寶,神奇的奪得了冠軍。

世界上有兩種足球,其中一種叫中國足球。

上海國際的老闆徐澤憲,就這麼被中國足球給玩了。

大家都說徐澤憲像王健林,兩人都是軍人出身,氣質上很像,霸氣十足,辦事上也像,簡單粗暴。

軍人出身的徐澤憲,1995年轉業,進入上海遠洋公司,他是球迷,申花的鐵桿球迷。

1999年的時候,申思想買房,他到一個小區,樓盤的老闆親自帶他看房,後來申思就在那個老闆的樓盤買了房,而那個老闆就是徐澤憲。

完成財富積累後,徐澤憲入局中國足球,他買下了在次級聯賽的浦東,並更名爲“上海中遠”。

那時的徐根寶從萬達下課,賦閒在家,但他沒閒着,寫了本書《風雨六載》,創辦了“根寶足球基地”。

還沒等徐根寶開始締造“中國曼聯”,徐澤憲就把他請出了山。

徐澤憲拿錢開路,從申花挖來成耀東,買來甲A曾經的最佳射手胡志軍,又砸下四名外援,豪華的配置讓中遠在甲B一騎絕塵,早早佔據了一個升級名額,留下“甲B五鼠”在身後作祟。

衝甲成功後,徐根寶功成身退,一轉身,又去了申花。

徐澤憲繼續買買買,他砸下2000萬從申花買來了申思和祁宏,又從鄧迪聯租借回范志毅,他把中遠變成了當年的申花。

2002年甲A首輪,上海中遠客戰上海申花,那個賽季的揭幕戰。

申花被抽筋拔骨,徐根寶也無可奈何,他只能對手裡的年輕人說:“范志毅不行了,在走下坡路,現在就是個空心蘿蔔。”

徐澤憲說的不多,他和俱樂部總經理拿着一個皮箱來到球隊更衣室:

“這裡面有兩百萬現金,只要拿下這場比賽,獎金現場發。”

那場比賽,中遠2-0拿下,范志毅說“空心的打敗了實心的”,申思則怒指徐根寶,瘋狂挑釁,他倆的恩怨快10年了都沒解開。

那場比賽,中國足球第一次使用了“德比”這個概念,搞得多年以後廣東人捶胸頓足,“爲什麼我們當時就沒有意識到德比原來可以這麼炒作”。

那場比賽,賽前的開幕式,原本要獻唱的是郭富城,後來贊助商百事可樂調換了人選,當時還是華語歌壇新人的周杰倫最終亮相虹口,他滿場飛奔,又唱又跳,拿着用網兜着的足球邊耍邊唱:

“快使用雙截棍,嘿嘿哈嘿。”

絕對的真唱。

2003年,徐澤憲還在買買買,他買來了吳承瑛、江津、小李明,還買來了巴拉圭國腳奎瓦斯,把球隊更名爲“上海國際”。

第30輪比賽前幾天,天津隊總經理張義峰拜訪了國際的老總王國林,他們聊得很直白:“這場球能不能放?價錢好說,600萬?800萬?1200萬也可以!”

王國林一口回絕,後來他把這事告訴了徐澤憲,徐澤憲二話沒說,對球隊下達了必殺令:

“不管出於什麼理由,我們都不會讓天津隊求生,天津隊會在上海降級。”

此路不通,天津換了路子,通過中間人,找上了申思,然後申思又找到了祁宏、江津和小李明,每人200萬。

不過,那時主場丟冠的徐澤憲還不知道,賽後他還在安慰球員:"一切都結束了,不要再想,我們要爲明年的中超繼續努力。"

社會很單純,複雜的是人。

後來,上海國際被迫出走西安,再後來徐澤憲徹底退出。

2011年12月,一位徐澤憲的朋友說,得知當年的假球內幕後,徐澤憲痛罵這幾員昔日愛將:

“一年400萬都不滿足,簡直禽獸不如”。

徐澤憲痛罵的是球員,李書福和宋衛平當年痛斥的是裁判,還有中國足協。

2001年的中國有三件大事,申奧成功,中國男足打進世界盃,加入WTO。

中國男足打進世界盃,舉國歡慶,終於圓了國人的世界盃夢,但就在圓夢的前一天,“甲B五鼠”案發,11-2,這樣的比分,刺痛着所有中國足球人的神經。

迅雷不及掩耳,中國足協迅速出手,10月16日宣佈對長春亞泰、四川綿陽、成都五牛、浙江綠城、江蘇舜天五隊進行處罰。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12月11日,中國正式加入WTO,也是在那天,進入中國足球僅僅8個月的廣州吉利俱樂部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退出中國足球。

會上,憋屈了一年,受了不少委屈的李書福繃不住了,他火力全開:

“這次中國足球衝出去了,但與我國經濟取得的成就相比,這算個屁!”

“足球界,送錢不怕多,越多越好,一大包錢都敢收,少了不要。”

“中國足協爲所欲爲,沒有規矩。”

“十強賽也是送錢出的線!”

老李剛唱罷,宋衛平又登場了,他把李書福請到杭州,又開了個媒體見面會,宋衛平親口承認綠城給裁判送過錢,主場一場6萬。

浙江省體育局局長陳培德公開支持宋衛平和李書福,他說手頭有具體受賄人的材料,但不能公開。

宋衛平後來又拿出了一張聲稱是由某裁判寫的悔過書和退回的4萬塊賄金,李書福也沒閒着,吉利直接把中國足協告上了法庭,以侵害名譽權爲由提出訴訟。

喜歡看哲學書的閆世鐸,臨危不亂,處變不驚,他說:

“屎盆子該扣誰腦袋上就扣誰腦袋上。”

他還說,他喜歡:

後發制人。

後來,閆世鐸利用宋衛平和李書福的投鼠忌器,以私下協商,公開鎮壓的手段,爲這場風暴“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結局:

黑哨找到了,就是龔建平。

這位被稱爲“中國第一黑哨”的老師,最終被判了10年,2004年7月11日保外就醫的他因肺病在北京市304醫院病逝,終年44歲。

後來,一位龔建平當體育老師時的同事有過這樣一段發問:

“龔老師太冤枉了,你說這事,還能爲他翻案嗎?”

龔建平的另一位同事做了回答:

“翻什麼案啊,能查清楚嗎!誰還記得呢?都這麼多年了,即使有什麼證據,恐怕也找不到了。”

據說,龔建平入獄後,宋衛平還聯繫他說給他出本書,費用宋衛平出,龔建平也答應了,但隨着龔建平的離開,一切煙消雲散。

宋衛平的浙江綠城,是2000年他從延邊買過來的,“借殼”在那時的中國足壇很流行。

90年代的延邊,人們骨子裡的愛好就是酒和球。

有球賽那天就是節日,如果不是週末,領導一定掐着點提前下班,然後帶頭去看球;如果是週末,3點鐘的球,12點就在球場邊的酒館坐下,一直喝到進場之前,到了看臺上,倒頭便睡,許多人都說,滿場的吶喊聲裡,才能睡得最美最香。球踢完了,人也醒了,問個比分,接着找地喝,贏了慶祝,輸了罵娘。

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純粹,就是這麼熱愛。

90年代初期,李虎恩讓延邊足球變成了一種“可怕”的存在,全攻全守的踢法,讓其他隊都受不了,纔有了後來的“全國打延邊”。

當年,王俊生還親自去過一趟延邊,只是爲了給他們頒發一面錦旗,鼓勵他們給中國足球帶來的清新之氣。

1996年12月的一天,“教授”崔殷澤來了,依靠強大的人格魅力和特別的管理方式,他帶領延邊掀起“韓式旋風,”“見人殺人,見鬼殺鬼”,最終奪得甲A第4,創造延邊足球征戰甲A的最好成績。

當時,崔殷澤在中國的聲望很高,甚至被中國足協列爲國家隊主教練的最佳人選,而且據說已經內部通過了,但最終作罷,只因有領導發出了靈魂拷問:

“如果中國隊碰到韓國隊怎麼辦?”

裁判,是延邊足球一個固定的“爆破點”。

1995年甲A第16輪,延邊客戰四川全興,在當時“保衛成都”的大環境下,主裁判明顯偏袒主隊,上半場,延邊球員就集體走出場外,教練組好不容易給勸了回來。

下半場,裁判更加有恃無恐,延邊球員們自發採取了一種消極對抗的方式,他們在場上不跑不搶,球到自己腳下,便一腳踢向對方半場。

1998年,延邊客戰重慶,因爲一個爭議點球,延邊1-2輸掉比賽,高仲勳在走向更衣室的通道內,面對電視鏡頭,喊出了那句時時迴盪在中國足球天空中的“詛咒”:

“中國足球沒戲了!”

和裁判的對抗,延邊也贏過。1998年客戰申花比賽中,接替崔殷澤擔任主帥的高暉,對裁判一次誤判暴跳如雷,衝進場怒罵裁判。當球隊返回延邊時,卻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六萬球迷在機場外夾道歡迎,人流延長到機場外幾里路,他們打出標語,要求中國足協道歉。

還是王俊生,不過他這次沒去延邊,而是在電視上公開向延邊足球道歉。

單數年旺,雙數年衰,這樣的命運一直延續到2000年,那年延邊慘遭降級,但更大的劫數隨之而來,州政府已經找不到任何財力來養活這支球隊。

轉讓成爲無奈的選擇,消息一出,無數球迷涌進俱樂部,他們羣情激奮:“我們自己捐款來養活球隊!”。

有位農民,牽着牛,徒步半天,走進俱樂部長跪不起,他淚流滿面地說:

“這是我家裡唯一一頭用來耕地的牛,我現在把它賣掉,把錢捐給俱樂部,只要你們答應別把球隊賣掉。”

球員們也做着最後的努力,他們哀求:“以後有多少,我們就拿多少,不要讓我們離開延邊。”。

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純粹,就是這麼熱愛,但無濟於事。

宋衛平的2000萬到賬,俱樂部給所有球員補發了拖欠三個月的工資和獎金,有的隊員閉門不出,有的隊員出去喝了一夜,爛醉如泥。

“教授”崔殷澤98賽季中期“辭職”,與他差不多時期離開中國的還有他的老鄉金正男。

金正男執教的是山東魯能,1998年他成爲山東隊史首位外籍主帥,但他沒能帶球隊走向成功,賽季中途黯然下課。

在這之前,山東足球最成功的時刻是1995年,那年他們戰勝了不可一世的申花,奪得了足協盃冠軍。

賽前,沒有人相信魯能能幹出點什麼,整個95年,申花就是一尊不容侵犯的神像。

魯能球員坐着火車,悄無聲息的到了比賽地南京,而距南京僅有3個小時車程的申花卻選擇了飛機,剛剛過去的一週,申花球員一直沉浸在各種形式的慶祝活動中,徐根寶也及時推出自傳,對申花來說,南京之行不過是再順手拿走一個冠軍而已。

結果0-2,申花灰溜溜的坐着火車返回上海,在車廂裡,徐根寶高聲喊道:

“今天會讓你們後悔一輩子。”

回到上海,徐根寶被市領導叫到辦公室,痛罵一頓。

而返回濟南的魯能將士,同樣受到了領導的接見,火車站敲鑼打鼓全是球迷,宿茂臻後來說的一句話很實在:

“從那一天起,突然覺得自己也是個人物了。”

然後,三年蟄伏。

邵克難後來說,他也不知道1999年選擇桑特拉奇是出於什麼樣的靈感。

桑特拉奇帶來了全新的足球理念,並打造出了一個“我爲人人、人人爲我”的烏托邦,他的口頭禪是:“你是中國的齊達內”、“你是中國的羅納爾多”、“你們是最偉大的球員”,他將精神激勵發揮到了極致。

那年7月28日客戰申花,一場關鍵戰役,賽前準備會上,桑特拉奇聲情並茂的說了這樣一段話:

“今天,我不想跟你們談足球,但是,我要對你們說,你們不是來參加一次郊遊。上海這座城市正在爲你們顫抖,他們感到恐懼,他們怕你們。現在,你們要證明自己的價值,而不需要去想什麼後果。”

準備會開了兩個小時,沒有任何戰術佈置,走出會場的每一個魯能球員,臉上和眼裡都帶着光。

那年,桑特拉奇帶着魯能“奇蹟”般奪得了甲A和足協盃的雙冠王,成爲中國足壇第一支雙冠王球隊。

桑特拉奇,登上神壇。

2000年初,中國足協找到桑特拉奇,邀請他執教中國國家隊,談判同樣進入了實質性階段,但最終擦身而過。

原因有三,一是魯能不放,二是桑特拉奇不願離開,三是桑特拉奇提出的工作計劃和權限讓足協很難接受,桑特拉奇歸結爲一個詞:

天意!

如果桑特拉奇真能預知天意,那他肯定會在年初就選擇執教中國國家隊了。

1999年的桑特拉奇如果說是一個勤奮的政客,那2000年的他就是獨斷的暴君。

冬訓期間,他不再親自帶早操,晚上經常神秘失蹤,第二天滿嘴酒氣。

新賽季主場首戰開門黑,輸給了雲南紅塔,5月8日客戰上海,一年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桑特拉奇再次站在了準備會的會場上,只不過這次他語調低沉:

“我一直猶豫,該不該開這個會,你們總說我會開得太多了。我想告訴你們,上海非常強大,我們的比賽將非常艱苦。”

光沒有了,結束了,解脫了。

後來離開中國的桑特拉奇,常把一句話掛嘴邊:“我差點成了中國隊主教練。”

他雖然沒當上中國隊主教練,但其實也爲中國打進世界盃貢獻不小,要沒有他帶魯能的成功,中國足協也未必會選擇“狡猾地”米盧。

時也,命也。

遼寧,只差一點就阻止了桑特拉奇登上神壇。

1999年,本該屬於遼寧,屬於遼小虎,屬於張引。

專業體育時代,遼足是“巨無霸”,10連冠,無人可及。職業化第1年,遼足就丟了冠軍,他們還以爲自己只是老虎打了個盹,明年要奪冠。

於明說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在金州給他算過命的老人。

老人說“1995年,你們只能贏7場球,最後只能得第12名。”,結果,1995年,遼寧在甲A只贏了4場球,足協盃贏了3場,最後排第12名降級。

因爲準確,所以詭異。老人當時蹭說過一個解救的辦法,但於明沒當回事。

另一位老人,60歲的遼寧人張京天,這位新中國的第一代國腳,帶着廣州太陽神回家鄉對遼寧時也想放遼足一馬,但馮峰和呂建軍鬼使神差打進2球,2-1,都是天意。

賽後發佈會,張京天當衆痛哭,邊哭邊罵:

“遼寧足球到了這個地步,有一個人必須負責,他就是崔大林!”

一晃三年,老虎又睡了三年。

1998年,遼寧搬到撫順,在那他們有了錢,也有了勢,同時還有了人。

小虎李金羽、李鐵已經成長起來,張玉寧也越來越出色,球隊衝入甲A。因爲薪水只要15萬,還不太引進外援,沒錢的老闆選擇張引來當主教練。

那年,“金聖玉”摧枯拉朽,李金羽,靈動飄逸;曲聖卿,兇悍準確;張玉寧,玉樹臨風;從第14輪開始,一波8連勝,23個進球裡,有21個是“金聖玉”進的。

結果最後一輪,在工體,高雷雷的一腳世界波阻擊了遼足,1-1,遼足被魯能反超,1分之差屈居亞軍,差一點就創造了中國足球的“凱澤斯勞滕神話”。

張引有氣,他在大會小會上都數落張玉寧,因爲他沒看住高雷雷:

"爲什麼你不貼住他?爲什麼不貼住他?爲什麼不?"

後來,張玉寧就想轉會,曲聖卿也想走,張引也下課了,隊伍散了,最主要的是人心散了。

遼足開始流浪,後來還到過一段北京,而球隊冠名換地速度比場上球員跑地還要快:

“遼寧東藥、遼寧遠東、遼寧新世界、遼寧航星、遼寧撫順特鋼、波導戰鬥、北京三元、中順。”

加上不斷更換的總經理,整個遼足像極了一道東北名菜:

“亂燉”。

在遼寧,除了遼足,還有唱“二人轉”的兄弟---瀋陽隊,但瀋陽隊最擅長的,卻不是唱,只因他們有一位“足球界有史以來最傑出的表演藝術家”。

1997年,章健從朝鮮帶回了三名外援,每人月薪800元,章健把朝鮮國旗掛到球員休息室,每次賽前都讓隊員齊喊口號:“中朝友誼萬歲”,他還告訴三名朝鮮球員,“你們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你們的國家”,三名朝鮮隊員衝這話賣了一年命,未曾想到,章健和一個“草臺班子”,居然帶隊殺入了甲A。

章健自己回憶,平生第一次觸球,足球下有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他一腳下去,球和石頭都廢了,脫下鞋一看,裡面全是血,痛得鑽心,至今大腳趾頭上還有一個月牙形的傷疤。從那時起,章健就深信自己這輩子不能用腳踢球,只能“用腦子管球”。

1999年那場“渝沈之戰”,應該費了章健不少腦子。

那場比賽的前一輪,瀋陽海獅主場對陣山東魯能,賽前數日,大雪連天,面對央視鏡頭,章健感嘆“我們遇上了可怕的天氣”。

爲了保障比賽進行,瀋陽市人民體育場提前清除了積雪,據說,章健看到後勃然大怒,告訴手下,“雪戰是我們的優勢”,緊急調派人手,把雪又鏟回了球場,然後用壓路機壓實。

中場休息時,《足球之夜》的記者記錄了章健在休息室的一言一行,傳說當過話劇演員的他,面對鏡頭,一問一答,慷慨激昂,正義凜然。

問:“章總,現在比賽打成這樣你有什麼想法?”

答:“我能有什麼想法,我們遇到了可愛的天氣,可愛的球隊,沒辦法,沒辦法……”

問:“聽說你說過如果瀋陽隊降級,你就要向媒體揭露中國足球到底有多黑。”

答:“是啊,如果瀋陽降級的話我們就會說,這是我們的責任!中國足球現在只是一個孩子,足協領導要爲孩子調配好營養,要懂得補鈣。既然中國足球是個孩子,那就應該允許這個孩子犯錯誤,對此我們可以理解。”

大戲登場。

由於當時降級形勢複雜,足協規定所有比賽必須在12月5日的14點35分統一開球,上半場馬克打進1球,重慶1-0領先,還比較正常。

中場休息後,兩隊球員全都待在休息室裡不出來,球員們好不容易被裁判轟了出來,卻不着急比賽,而是開始合影,最終下半場比其他場次晚6分鐘開球。

一切都變了樣,重慶隊隊員開始頻頻失誤,出現多次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出現的漏球、漏人,跑動緩慢,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71分鐘,瀋陽海獅外援艾迪瓦多一腳半軟不軟的射門,竟然跌跌撞撞的穿過了兩個重慶後衛以及門將符賓的腋下。

時間在球迷的喧鬧中溜走,其他比賽場次均已結束,瀋陽海獅的保級對手廣州鬆日2-3不敵天津泰達。

瀋陽海獅贏球就能保級!比賽還有6分鐘,6分鐘的高潮,6分鐘的表演。

海獅一個似射非傳的射門“打”在了符賓手上,可惜符賓沒有抓住皮球,反而託給了對手外援艾迪瓦多,一個電光火石之間,絕殺。

這時,球迷們才發現,下半場不是按照裁判手中的表走的,而是按照某些人的劇本走的。憤怒了,重慶大田灣潮溼的空氣中,響起了那句強有力的詞語:

“假球,假球!”

漫天的口水中,是瘋狂慶祝保級成功的瀋陽海獅全隊,長着絡腮鬍子、濃眉大眼的章健接受採訪,他上來就說:

“我們將會爲中國足球做出更大的貢獻。”

根據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理論,演員與角色應該合二爲一,融爲一體。很顯然章健做到了,他是個好演員。

面對鏡頭,章健把握住了足球經理人這個角色的三個維度,第一是驚險保級的激動,第二是對於絕殺的意外,第三是對中國足球未來的昇華。

渝沈之戰之後,足協忙了個腳打後腦勺。

那場詭異的比賽第二天,王俊生拖着疲憊的身軀來到辦公室,迅速組織中層幹部開會,上來第一句話就是:

“看了嗎?”

這句話意味深長。

王俊生很生氣,他一夜未睡,他堅信,那場比賽絕對有問題。

緊接着,調查組,特派員,督導團,都下去了,甚至還特別有現代意識的請求央視和人民日報進行跟蹤報道。

足協的雷聲出來了。

儘管瀋陽隊也給他們設置了一些困難,比如好吃好喝,比如一問三不知,比如不翼而飛的鑰匙,比如天衣無縫的口供,比如新來的會計出納……

參與調查的足協官員馮劍明說:我看不出任何問題。

但足協調查組還是於賬面的數字之中找到了蛛絲馬跡。

在那場比賽之前,瀋陽隊有幾張大額借款單被轉移到了某家不知名的公司。足協趕過去後發現,這家公司已經註銷很長時間了。

不多時,調查材料遞了上去,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籠罩在中國足壇。

三個月後,中國足協紀律委員會向媒體宣佈(還不是王小平),給與重慶和瀋陽兩隊各罰款40萬元的“重磅”處罰。

三天後,中國足協的戶頭上收到了兩隊合計80萬元的罰款,並給兩家球隊寫了回執,上書三個大字——已收訖。

這就是足協耗費了180天,高度重視的調查。

10來年後的2011年,黑幕終於揭開,瀋陽海獅那年精心設計了兩場假球,一場是通過南通聯繫延邊買了一場,另一場就是渝沈之戰,瀋陽送給張建強68萬,張建強授意比賽的第四官員陸俊,推遲下半場開球時間。

好的劇本,需要好的演員,陸俊是,恰好章健也是。

1998年,當高仲勳對着電視鏡頭喊出“中國足球沒戲了”時,其實還有下半句,那軲轆可能掐了,沒播。

多年以後,高仲勳說出了後面那句話:

“回家自己跟自己玩去吧!”

那年甲B,陝西國力客場2-3不敵雲南紅塔,賽後發佈會上,賈秀全看似平靜的表情下卻擋不住憤怒的心情,“我的隊員有些表現得很奇怪,有的人看對方射門卻無動於衷。”

見到在場的記者一頭霧水,賈秀全繼續娓娓道來:“來到這(昆明客場)之後,賽場以外的東西讓我們教練太動腦筋,場外的東西太多,讓教練不能夠專心的搞業務,鑽研自己的訓練,真的好像要防備很多東西,要層層設防,有些東西我們還要進一步調查。”

當時在場的劉建宏追問:“您說有人發揮不正常,能否說一下是哪幾個人嗎?”

賈秀全一邊聽着提問,一邊淡定地喝着水,彷彿答案已經在心中形成。果然,當劉建宏提問完畢後,賈秀全脫口而出:

“3號隋波!”

那句話無異於在當時的中國足壇投下了一枚炸彈,賈秀全沒想它的威力,隋波沒想到它的威力。

賈秀全朋友說,那事之後,賈秀全不止一次流露過後悔,如果時光倒流,他絕不會說那句話。

那事之後,隋波就像祥林嫂,逢人便說:“你看我像打假球的人嗎?”

他還去中國足協討過說法,但被各個部門踢來踢去,最後還是郎效農接待了他,“你還是回去吧,等通知”。

後來,隋波就從中國足壇悄悄地消失了,有人說他去了深圳大學,成爲了校隊明星,再後來,有人說他去了英國。

1998年的事,似乎格外多。

本有希望升級的重慶紅巖竟然意外的輸給了保級隊雲南紅塔,比賽過程有些詭異。

賽後,關於這場比賽是假球的聲浪四起,中國足協做出判定,認爲雙方消極比賽,還吊銷了重慶紅巖主帥陳亦明的教練執照。

自認無辜的陳亦明宣稱要進京伸冤,並承諾在足協陳情完畢後將接受《足球之夜》的直播專訪。

結果,憤怒的陳亦明走進足協,平和的陳亦明走出足協。

在央視的演播室裡,任憑主持人張斌怎麼問,陳亦明都如太極推手一般擋了回去。

訪談結束後,在央視的走廊裡,陳亦明有些尷尬地揮手作別,對着鏡頭輕輕地說了一句:

“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年,也有人爆發了。

1998年9月27日,足協盃半決賽,大連萬達主場對陣遼寧天潤。

比賽第30分鐘,大連隊球員李明被遼足防守球員在禁區裡推倒,主裁俞元聰沒有任何表示,示意繼續。

比賽第40分鐘,遼足防守隊員又一次在禁區內放倒了大連外援漢斯,主裁俞元聰仍然沒有任何表示。

最終,雙方在常規時間戰平,萬達在點球大戰中不敵遼足,無緣決賽。

一直在場邊督戰的王健林怒了,他用帶着火一般的眼神看着場內,他想要抗爭,抗爭不公,抗爭命運:

“鑑於中國足壇目前的這種現狀,搞足球,怎麼搞,我看中國足球也衝不出去。”

“萬達集團在這裡鄭重宣佈,今年職業聯賽以後,我們將永遠退出中國足壇,以示對中國足球黑暗的無盡抗議!”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如是而已。

王健林和中國足球,有過甜蜜期。

當老王功成名就之時,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做房地產,掙錢是不少,但是名聲不好”,而足球能給他帶來好名聲。

1993年大連萬達足球俱樂部成立,王健林出任董事長。1994年,甲A開幕,作爲擁有足球傳統的港口城市,大連也想通過足球樹立在全國的形象,搞好足球,也成爲那年大連的重要目標。

而大連足球之所以選擇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萬達,一次會面至關重要,在一本名叫《萬達廣場的背後》的書中,記載了這次會面。

“時任國家體委主任伍紹祖到大連訪問,還與市領導會面。王健林便見到了伍紹祖,大聊足球,伍紹祖對王健林印象不錯。藉由此,王健林也得以在伍紹祖的引薦下見到了市領導。”

1994年,第一個客場打延邊,江湖傳言,王健林拎着大黑皮包進了更衣室,跟大家說獎金都在這裡,20萬,據李承鵬說,這事是江湖上的以訛傳訛。

1994年萬達成功奪冠,主教練張宏根殫精竭慮。1995年,遲尚斌從日本回來,接手萬達,但沒能拿到冠軍。

王健林提前召集大家開了個會,他說:“我們只會在這一年沒有冠軍,但以後我們年年都是冠軍。”

市裡領導也適時送上慰問:“從零做起,把失去的冠軍奪回來。”

老王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他對球隊更加上心,開始經常竄到場內指揮比賽,當球隊落後時,他會爲了挽回形勢,在中場休息時給大家把獎金翻番。

結果,1996年萬達就把冠軍重新奪了回來;1997年萬達完成衛冕,並創造55場不敗的神話;1998年王健林請來徐根寶,完成三連冠。

有一天,也不知道王健林當時是怎麼想的,他突發奇想,想問官方能不能給大連隊撥100萬獎金,領導聽到此話,立刻大發雷霆,甩下一句:

“怎麼你還要,你這個蓋房子我給你的優惠不是錢嗎,你發的那獎金就算是政府發的了,別得寸進尺!”

一年後,當所有人都在準備迎接新世紀的曙光之時,萬達足球基地外的牌匾換下,萬達隊更名的那天,老王沒有參加儀式,在自己的豪華奔馳裡,他跟身邊的同事說:

“真的不甘心!”

從老王手中接過球隊的人,是個胖子。他當時有多胖,後來就有多瘦。

相比於老王,胖子的財富積累簡直就是一個終極版的世界未解之謎。

據說90年代初時,胖子還是一個在城裡閒逛的街溜子。

1993年,胖子突然消失了。一年後重回故里的胖子突然成了一個高富帥。在大連的某條路上,他指着200米外的一棟樓,對哥們說:“哥,那樓我昨天買下來了,6000萬。”

聽到這話哥們一臉狐疑,隨後胖子低聲說:“哥,去年我在北京待了一年,我上面有人了。”

嚴格意義上來講,從老王手中接過大連足球的胖子都不是一個球迷,可能在接觸足球之前,連規則都不知道。就這點來說,胖子和當年的李書福差不多,李書福當年搞了8個多月足球,還不知道什麼是越位。

當年老王對球隊事必躬親,恨不得親自上陣給球員佈置戰術。但胖子不一樣,除了領導光臨,他很少出現在球隊比賽的觀衆席。

不過,胖子雖然不懂球,卻十分善於操盤,他也買買買,但買的不是人,他買隊。

2002年,胖子掌控的公司收購了四川全興,將這個老牌甲A隊更名爲四川大河。而後大河與胖子的關係被曝光,足協勒令其退出,由冠城接手。結果這家冠城地產跟胖子仍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足協又勒令冠城退出。

收購全興之前,胖子以大連青年隊爲班底,組建了大連賽德隆,還另外成立了大連長波。

短短几年時間,一個足球山頭就誕生在了足協眼皮子底下,這也給後來的“G7”埋下了伏筆。

一路買買買的胖子,倒是沒耽誤拿冠軍,順便還把四川全興給整沒了,又一個三連冠,沒辦法,那時的萬達實在太強了。

甲A10年,“連滬爭霸”是主題,但實際上,沒什麼爭霸,大連拿了7個冠軍,絕對的王者,碾壓一切。

1994年,常年在外的徐根寶說着一口普通話殺回了上海老家,那年他50歲。

那時的徐根寶在上海灘是前10名的紅人,請他吃飯的人排隊都到黃浦江了,他最早開着一部桑塔納,一年後換成了桑塔納2000。

1995年,主打“搶、逼、圍”的徐根寶帶着申花奪得甲A冠軍,他帶着一幫年輕人打出10連勝,一改上海足球“軟腳蟹”的形象,范志毅打進15球,奪得最佳射手。

10連勝打到一半的時候,上海兩位市領導召集申花開了一次會,會上領導提出了口號:

“廣積糧、暗稱王”。

奪冠那天晚上,范志毅哭了。

還有兩件事,一件是申花全隊沒有繞場一週,引發球迷不滿,有球迷追到了申花慶祝的白玉蘭賓館,喊“徐根寶下課”,後來徐根寶出來,向球迷道歉。另外一件事,是有人告訴徐根寶,徐根寶三個字的筆畫是28,申花董事長鬱知非也是28,范志毅也是28。

後來,他們仨都離開了上海,告別了申花。

對95年申花奪冠,一直耿耿於懷的,不是萬達,而是國安,是金志揚,老金常說1995年是:

“國安年,申花運”。

1994年,國安甲A只排第8,但2-1贏了AC米蘭,而且還是在一水國產球員的情況下贏的。

1995年春天,老闆李世林說“今年,大家要是給我打進前三,我就買房子獎給你們”,散會時,謝峰和曹限東討論起了裝修的風格,“一定要櫸木,而且是紅櫸。”。

那年,國安最終奪得亞軍,最後一場比賽後,全場人在先農壇球場燃氣打火機,熒光閃閃。李世林也兌現了獎房子的承諾,本來只有4套,老金又連夜向老闆申請了4套,獎給隊中4個老人。

那年底,高峰認識了那英,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有點像小貝見辣妹時。1996年,兩人的事情被捅出來,電話從上打到下,最後是老金打給了高峰“這樣怎麼行呢?我們不管不行啦。”,高峰的出沒越來越神秘,傳聞中還夾雜着曹限東和孫悅。

那年,國安奪得足協盃冠軍,甲A季軍,還在工體2-1戰勝阿森納,0-0戰平AC米蘭,巴西的格雷米奧在這也點球輸了,帶隊的斯科拉里當時憤怒的留下了一句惡毒的詛咒:

“中國隊進世界盃,沒戲!”

國安球員撇撇嘴,“我們有‘工體不敗’”。

1997年,高峰、謝峰、曹限東走了,但“三杆洋槍”來了,一塊到來的還有一場9-1,國安9-1申花,老金很驕傲:“這個比分前無古人,我估計也後無來者了。”

1-9成了申花和申花球迷心中永遠的痛,大家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來來回回,反覆分析其中的原因,最終終於找到了一點不祥徵兆:

那場比賽前,范志毅換了雙白色球鞋,而申花穿的又是白衣白褲,喪服啊!

不管怎樣,樑子結下了,第二年申花主場打國安,上海八萬人體育場第一次飽滿,體育場一角,幾個國安球迷在層層警察的保護中,仍然打出了一條堪稱經典的橫幅,上面寫着:

“國安,跟丫死磕!”

尾聲

關於甲A的記憶,還有“成都保衛戰”。

那可能是甲A時代最明目張膽的一場“假球”,四川足球名宿王茂俊後來說起那場球時說:“這是一次情感上的交流,但絕對沒有錢的交易”。

1995年11月15日,四川主場對陣八一,能容納41041人的成都市體育中心涌進了60000觀衆,全場比賽只剩下不到10分鐘的時候,魏羣在球場中央大喊一聲“來不及了”,1分鐘後,翟彪就進球了。

賽後,聽省長講完話後,魏羣接到了馬明宇從廣州打來的祝賀電話,魏羣在電話裡大叫:

“老子在這裡浴血奮戰,你小子卻在那邊大把大把地掙錢。”

三年後,到處流浪的八一隊到了危急的保級時刻,對手是成都,只不過形勢變了,這次是八一要保級,但彭曉方的進球,打破了比賽的平衡,打破了關係的平衡,也打破了命運的平衡。

也許是造化弄人,後來彭曉方每當碰上八一都能進球,不管是正式比賽,還是教學賽,哪怕是轉會到成都五牛之後,後來他被稱爲八一隊的“剋星”,八一隊球員也沒慣着他,場上對他兇狠剷搶,一次教學賽又被他進球之後,全隊過去圍毆了他。

2003年,八一隊接到了“撤編”的命令,一波10連敗,八一隊結束了自己的歷史使命。

當然,還有更多,“西北狼”、“卡洛斯”、“健力寶”、“李章洙”、“戚務生”、“米盧”、“許放”等等,很多很多,多到我們的記憶都快被填滿了。

所有的故事,可以沒有結尾,但一定會有個開頭。

1991年,43歲的王俊生走進了中國足協的辦公室,這片位於體委訓練局游泳館二樓的場地,是他的老師年維泗出面租借的,環境還算不錯。

年維泗帶着王俊生在一扇門前停下,掏出一個長柄鑰匙打開門,然後意味深長的對王俊生說:

“這是我的辦公室,現在輪到你了。”

恐怕誰都想不到,那精彩紛呈的甲A時代,擁有一個如此粗糙的開頭,但在粗糙,它也是無數中國球迷心中,屬於中國足球的最爲黃金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