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美國對中政策路線的對決(黃介正)

美國主流政策圈多認定無法透過交往改變中國,因而進入長期戰略對抗。美國兩黨的對中路線差異,很有可能在總統大選期間形成激烈辯論,然而臺灣必須牢記,美國爲追求自身國家利益而形塑的美中大國關係,仍然是最高戰略目標。(圖/達志影像)

華府對付北京,究竟專注強勢嚇阻,或採必要緩兵之計,政策路徑早已論辯多時,在11月美國總統大選前,更浮顯檯面。

美中之間是實力可堪抗衡的強權對抗,大國政策交鋒的邏輯能否照搬套用在實力懸殊卻又同文同種的兩岸之間,無論美國大選結果,即將上任且幾乎完全倚美的賴政府,一定要想清楚。

美國必須維持世界第一是共和黨與民主黨的共識。然20餘年來,因中國強勁崛起所觸發紅藍兩黨菁英的集體焦慮,堆積形成「合而不同」的對應方略。合者,如地緣合圍、經貿制裁、科技脫鉤、網路約制、抑中挺臺。分者,有強壓與降溫、對抗與對話、印太與歐陸、嚇阻與安撫、挑釁與妥協的政策重心之別。

前國安副顧問博明與衆議員蓋拉格近日在《外交事務》撰文呼籲,美中競爭之根本不在於「管控」而必須「獲勝」,公開指摘拜登政府的現行政策。共和黨兩位油料充足的明日之星,選擇在總統大選前,就美國的對中政策直面拉開論辯的戰線。然而相對的,具有份量的美國中國政策專家,包括柯慶生、葛來儀與白潔曦等,前年與去年在同一個期刊兩度撰文闡明,美國對中戰略必須包含基本的「保證」,方能使「嚇阻」更爲可信有效。

這半個月在華府政策圈行走,「您比較同意哪一邊的論述?」是我最不想被問與回答的問題。此誠非鄉愿投機,實乃外交處境之必然也!

博明與蓋拉格的文章引古喻今,將1970至1980年代美蘇冷戰時期,從尼克森、福特到卡特總統對宿敵蘇聯所採取緩解緊張對立,避免核武對抗,透過對話及協議,以談待變的「緩和」(detente)政策,反證強權對抗關係的「管控」,並不足以打敗蘇聯。他們讚揚繼任的雷根總統積極建軍、重振國力、堅守反共意識所形成的「實力維和」信念,纔是贏得冷戰「勝利」的關鍵,也應爲當今美中對抗效法的手段。

民進黨政府過去8年之國安論述與政策,究竟是配合美國抑或是照抄美國?以目前「蔡規賴隨」的國安人事部署,未來4年看來也是亦步亦趨緊跟華府。其實美中強權爭霸與兩岸隔海對局,根本不在一個天平上,面對示警多時的「2027戴維森窗口」,國力世界最強的美國正在嚴陣以待,而GDP只有大陸4%的臺灣,基本上無法完全照搬美國的對中政策。

如果川普重返白宮後的對中政策基調轉變成「輕管控風險」而「重強勢戰勝」,我們跟不跟?如何跟?下任政府面對海峽風險,是否仍然不屑交流對話,放棄「風險管控」?是否要嚴肅地思考制訂自主的國安戰略?

國際關係學者皆知「嚇阻」與「挑釁」僅一線之距;「安撫」或「保證」極易被貼上軟弱的標籤。復由於今日的政媒關係與傳播技術與上世紀冷戰時期截然不同,常使政策說服與運作更形複雜。

其實在我看來,無論強勢佈陣或緩解敵意,兩種路徑殊途同歸,惟民主與共和兩黨的策士們均須承認:以當前內外綜合困境,美國需要「爭取時間」,戰略纔可能免於空談而有效踐履。相較之下,臺灣更應該爭取更多的時間。

美國主流政策圈多認定無法透過交往改變中國,因而進入長期戰略對抗。美國兩黨的對中路線差異,很有可能在總統大選期間形成激烈辯論,然而臺灣必須牢記,美國爲追求自身國家利益而形塑的美中大國關係,仍然是最高戰略目標。

我們仔細品味博明與蓋拉格的文章,仍能嗅出川普第1任期將「中國人民」與「中國共產黨」區隔的政策味道,仍有「對陸促變」的戰略意涵。對此,臺灣也應該仔細想想吧!

(作者爲淡江大學戰略研究所副教授、中華戰略暨兵棋研究協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