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上海 | 爲何建築?何爲建築師?這個英國鬼才設計師給了我們一個“中文”答案

一頭捲髮,言辭幽默,觀點犀利,態度鮮明,每一次登場托馬斯·赫斯維克Thomas Heatherwick總保有着他一貫的風格。

如果你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沒關係!但你一定對上海世博會英國館 “種子聖殿”、上海復星藝術中心、天安千樹、紐約哈德遜河上的“小島公園”、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的學習中心、倫敦的新雙層巴士、奧運會火炬塔以及充滿童趣的Spun旋轉椅略有耳聞,這些都出自於這位英國“鬼才”設計師之手,他釋放的想象力一次次地創造出了讓人難以置信的設計作品,改變着人們的思維方式,繼而影響着人們的行爲模式。

托馬斯的作品爲何屢屢出人意料,予人以驚喜?原因或許在他位於倫敦的工作室中可見一斑,在這個空間內濃縮着托馬斯對於建築的見解,開放和包容的氛圍中,人與自然的關係被重構,這個理念從工作室一直延展到他坐落在全球的各個作品中,從自然汲取靈感並在建築中運用植物元素,構成一個龐大的Thomas Heatherwick生態系統,英國設計大師特倫斯·考倫爵士稱其爲“當今時代的達芬奇”,BBC甚至爲他製作了一部叫《The Culture Show: The Unstoppable Thomas Heatherwick》的紀錄片。

近日,托馬斯本人攜新書《人本主義:一位匠造者的世界建設指南》中文版,亮相“2024 設計上海”上海世博展覽館,中文版的問世也意味着中國粉絲能夠以更直觀的方式瞭解到那些驚豔之作誕生的土壤。

《人本主義》的發佈是赫斯維克工作室全球十年倡議的一部分,旨在鼓勵全球設計師及行業人士將設計理念與人的真實需求緊密結合,創造以人爲本、造福社會並可持續的建築作品。

「無聊至極」

封面中托馬斯用手撫過高迪名作米拉之家的牆面,而“人本主義”的敘事也由米拉之家拉開序幕,有意思的是封面微凸的肌理感猶如讓讀者還未開啓閱讀,就已經感受到了托馬斯所感,這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原始狀態,細小隨意的刻痕又增添了另一層複雜性,提醒我們這是人類雙手的傑作。這是對於無聊與麻木最直接又隱晦的反擊,跟隨着這層感知的引領去看開書頁,一探究竟。

書中直指我們所面臨的中心問題“BORING無聊”——我們正在遭受一場無聊的瘟疫襲擊,而且是一場全球性的災難。在托馬斯的觀點中“建築需要具有充分的可感知的複雜性,這一點很重要”。

托馬斯認爲,“無聊至極”之處在於過於平面、過於樸素、過於筆直、過於鋥亮、過於單調、太缺乏個人性和太嚴肅的建築。而當這些元素堆疊在一個建築或一個街區時,“無聊”的災難就會顯現出來,並且成爲一個嚴重的全球性問題。

“全球八十億人中的每一個人都是特別的,他們有自己獨特的故事,而我們的設計如何爲故事騰出空間?去幫助提醒人們你是特別的存在。”這是托馬斯一直在思考並付諸於實踐的理念。

人本規則

你我皆爲過路人,在這個世界步履匆匆。托馬斯說:這本書不是傳給我的孩子,而是要傳遞給路過的人。一座建築是否足夠有趣,在於能否吸引過路人的注意,這便是他“人本化”的經驗法則。

當你看着大自然四十秒,就會開始感到愉悅。而當你望向窗外的街道時,又是否會感到身心舒暢?在一場”無聊的瘟疫襲擊”下,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赫斯維克工作室通過大量跨行業學術研究和實地考察,結合多年在國際一線的行業深耕,總結出了與公共健康、氣候變化以及文化保護在內的全球熱點議題相關的前沿觀點。其中一項心理學研究表明,建築物以及周遭環境對人類的健康有着深遠的影響。當人們被缺乏視覺複雜性的乏味建築包圍時,皮質醇水平會顯著提升,從而導致更高的壓力。

爲了幫助解決這一城市危機,托馬斯在書中也提出了三個“人本化規則”,以供設計師和開發商們參考:

情感是一種功能:認同使用者對建築的感受是其功能中至關重要的部分。

千年思維:在設計建築時希望並期待他們可以持續存在1000年。

優先考慮門前距離:將建築的趣味性集中於2米處的門前距離。

自然共生

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們的每一棟建築都應當成爲悉尼歌劇院或是古根海姆博物館,而重點在於我們是否能夠在其中感受到社會的故事與時代的文化。

好的建築在於與人共生,與自然共存。在托馬斯的作品中,自然元素被廣泛運用。泰晤士河上的未來花園、紐約小島公園、上海天安千樹等等項目無一不是如此。

“自然不是一種被利用的資源。”這個被譽爲“綠色植物之神”的設計師如此解釋道:“就好像曾經我們認爲已足夠了解胃和皮膚上存在的細菌依附於人類而生存,然後開始瞭解我們不能在剔除所有細菌的情況下仍然成爲人類。同樣,自然界中所有的昆蟲、植物、動物皆是如此。我們必須對自然世界友善,因爲我們就是自然中的一部分。”

與自然的共生,也正爲城市級藝術事件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間。

給創造力一個空間

當人們在談論藝術建築時,普遍認爲藝術建築是具有藝術性的。然而藝術只是文化的一部分,文化是人們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那些零零雜雜的碎片,喜怒哀樂的情緒等都構成了具有生命力的文化。

托馬斯驚歎於人類驚人的創造力。“如果你看一些100年前或150年前的舊塔,通常它們都非常簡單,但在進門時就會予人以愛。”那些點頭可以變成微笑,可以變成相識,可以變成閒聊,進而變成更多的交談,讓“人”的存在得以顯現,從而讓我們的生活更有意義。

”所以創造力不應該只在畫廊,在富裕階層牆上的油畫中,公共生活需要文化,需要想象力的思維去講故事,我們需要有一個空間把這些放回去。”

在托馬斯看來,建築師之所以不再那麼藝術化地思考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建築工作本身已經變得非常複雜。在過去的百年裡,建築的法律、政策和監管方面都有了巨大的發展,建造一座建築所涉及的技術和選擇也成倍增加。既要有藝術性,又要有安全性,還要有可持續性,既要當政治發言人,又要當銷售人員,還要當不同團隊的領導者。這對於一位建築師來說,簡直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托馬斯通過與不同的傑出建築師合作,在協作中產生火花,但在他們的工作中一直有個共識,那就是所有的功勞(和過失)都是平等分享的。“我喜歡我們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某個特別的想法是從哪裡來的。這讓我們不必擔心那些愚蠢的自我,而是帶着真正的冒險精神去合作。”

這位“鬼才”設計師始終帶着他的激情與好奇心進行着一次次的世界冒險。在他看來,建築正在開始一場新的“文藝復興”,而中國很可能引導這場變革。

在西安新地標——生命之樹的項目中,托馬斯運用代表中國文化的陶瓷來做牆磚,這些工業級別的瓷器,在肌理中呈現出流動的生命質感,而這是他在遊覽蘇州園林時感悟到的。他坐下來面對這那些“形狀複雜的岩石”,一看就是幾個小時,“你可以看到紋理中的無限,彷彿會呼吸一樣,裡面藏着一個無垠的宇宙,我們如何製作一個項目才能讓你的眼睛這樣追尋着這些紋理去探索?”托馬斯思考着。有趣的是,一個英國設計師在江南園林中順着太湖石的肌理遨遊宇宙,在“格物致知”中與古人進行着一場跨時空跨文化的凝視。

歸根結底,由人構成的文化方纔是建築之根本,這就是托馬斯的選擇,也是我們與AI所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