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羣衆拯救大冰
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組
作者 | 黃瓜汽水
編輯、題圖 | 渣渣郡
本文首發於虎嗅年輕內容公衆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裡,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
互聯網每天都有被拽下神壇的名人,但能從泥地裡爬起來的,恐怕只有大冰一個。
大冰是誰?
他可以是不入流的野生作家,也可以是傳說中的手鼓藝人,禪宗弟子。
1冰=13人在互聯網上是一條鐵律。即1冰=1作家+1主持人+1民謠歌手+1調酒師+1油畫畫師+1皮匠+1銀匠+1手鼓藝人+1黃金左臉+1老揹包客+1投資顧問+1法國騎士+1禪宗弟子。
這次,他又多了一個身份:直播間裡的賽博聖人。
或許大冰一開始就不該寫書。
冰學烈火烹油那幾年,大冰是沉默的,大衆是興奮的。
在互聯網生態位的鄙視鏈下,嘲笑大冰,是一個安全且祥和的話題。調侃他幾句,網線兩頭頓時充滿快活的空氣。
再加上大冰獨具風格的黃金左臉自拍,和他臉上的每一根胡茬間滲出來的油花子,讓年輕人忍俊不禁:大冰真的是先天抽象聖體,沒見過大冰這樣全身都長滿槽點的人。
關於大冰的梗,年年都有新段子。
直升機失事,必須跳下去十三個人,這時候一個男人跳下去了,機長說:太好了是大冰我們有救了。
大冰去老鄉家借住,但被拒絕,因爲住不下十三個人;大冰的書出了盲文版,盲人朋友摸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摸的是簡介;連馬爾克斯讀完大冰的《阿彌陀佛麼麼噠》也羞愧地低下了頭。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作家、主持人、民謠歌手、調酒師、油畫畫師、皮匠、銀匠、手鼓藝人、黃金左臉、老揹包客、投資顧問、法國騎士、禪宗弟子”出。
就連這些年的喜劇節目創作,也間接被大冰老師滋養過靈感。
如果列舉大冰的原罪,那麼無外乎“菜”且“油膩”。
菜,是說他的文筆確實難登大雅之堂。
在大冰的文學世界,高頻出現的詞語包括且不限於流浪、姑娘、吉他、民謠、揹包客。那些年的年輕人太好騙了,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們拋下一切,嚮往食不果腹的傑克·凱魯亞克式生活。
通篇網絡用語以及傳統髒話,凸顯了作者在江湖風塵間打滾的瀟灑。文學造詣無限逼近於零,雞湯部分時常語義重複,不知所云,強行抒情。
大冰疑似最早的“空格鍵寫法”鼻祖之一。說幾句話就要打一個空格隔一行,明明200頁的書硬是寫到了400頁。
大冰的寫作無疑對中國文壇產生了天崩地裂的效應。各路土味方言,網絡用語,非主流小清新的口癖,統統都被大冰老師寫進了書裡。閱讀一本大冰老師的著作,在視覺和心理層面遭受雙重打擊。
但誰也別笑話他,大冰和劉同(《你的孤獨,雖敗猶榮》)與張嘉佳(《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就這麼坐穩了各大書店的暢銷門面,哪個年少無知的青年沒翻開過幾次?
油膩,是說他字裡行間藏不住的土味男子氣概。
統一的藍色封面,搭配一個例如“你壞”“我不”“阿彌陀佛麼麼噠”這樣的油膩情話用作書名,再配一個小孩的圖片,像極了在微信裡頻繁使用嬰兒賣萌表情包的中年男人。
性別觀念落後,對女性角色充滿不恰當的凝視。她們都是膚白貌美腿長且對大冰心生情愫的“姑娘”和“丫頭”。而男性角色全是酒量驚人,走南闖北,充滿江湖傳說的男子氣概代言人。
書中還充斥着沒完沒了的擦邊黃色笑話,不高明也不好笑。比如全國人民都知道大冰的丁丁曾經卡在了懸崖裡,比如一碗西紅柿雞蛋麪“滾燙得像初夜”。
讀過大冰的書不亞於有案底,去過大冰的小屋相當於坐過牢。大冰的書在某種意義上已經不算是“書”了,更像是紙質版的博客:不嚴肅,不文學,更像是《故事會》精編版。
連大理和麗江這兩座文青聖地也被帶偏了,我的朋友圈裡至今還有年輕人在大冰的小屋門前鞠躬合影,展示出對這位“版稅收入僅次於劉慈欣和餘華”的“流行作家”的尊敬。
直到2024年10月,關於大冰的一切發生轉機,頃刻之間天翻地覆,網絡多出了數萬萬大冰老師的門徒——
“大冰老師真是人多力量大啊。”
“我承認我之前對大冰老師的聲音太大了。”
“壞了,他的12份職業好像是真的。”
命運的齒輪由一顆西梅推動。
彼時的大冰直播間還沒有出圈。他用一句“善意的提醒不好嗎”,手裡捏着的西梅以及萬般無奈的一抹半永久苦笑,造就了2024年下半年最熱的梗,連李誕都忍不住模仿致敬。
平地驚雷,越來越多的視頻切片號圍繞着大冰發育起來。打開社交媒體,能看到漫山遍野的大冰直播名場面。
他原來不是文藝青年,是人民羣衆真正的好朋友,是“很好的一羣人”,是“人工版ChatGPT”,是“全人類的客服售後”。
只要向大冰輸入一個問題,他就會短時間內略加思索,輸出一大段非常實用且有意義的答案。網友銳評他是“大衆點冰”,甚至還想找他預測一下明年的考公真題。
時代的危機就像一瓶洗滌靈,洗掉了大衆高歌猛進的泡沫,也洗去了大冰的“菜”與“油膩”。
曾經那些理想主義的旅居故事、和形形色色的人打過的交道,變成了他如今在直播間裡指導大衆的生存指南。
他比大多數普通人都要懂裝修,有人猜測是當年裝修“大冰的小屋”時累積的經驗,還有人說這是他13個分裂人格中的裝修人格上線了。
他指導來尋求幫助的網友:裝修不要找熟人,能用乳膠漆就不要貼壁紙,地磚首選白色柔光磚,插座越多越好,對板材原料侃侃而談,對除甲醛的方法也頗有經驗,連某條國標的具體數字也能脫口而出。
他能指導美術生藝考,因爲他曾經就是藝考油畫專業的第一名,能夠說出行內人才知道的蔡玉水,對線條結構有自己的見解,讓許多美術生大爲震撼,感慨他是“真懂”。
他走遍了中國乃至世界上的大部分城市。網友詢問他以後該去哪個城市退休生活,他能精準按照人文氣候給出推薦,甚至還能說出騰衝具體某一家砂鍋的味道。
他被譽爲賽博諦聽,三句話就能聽出你的戶籍所在地,甚至能具體到縣城。一位青海的網友連麥,他能說出具體的“海南藏區共和縣”,而大多數人都反應不上來這是什麼地方。一位西北的網友想讓大冰猜猜自己的老家,沒想到他真的精準定位到了銀川與中衛之間的地帶。
他對社會運行規律有充分的認知。一個小夥子連麥說自己中了彩票,他立刻告訴對方把錢攢起來,不要借錢,不要露富,別人問起來就說自己玩期貨賠光了。最重要的是:千萬別創業。
大冰文能指導藝考,武能舌戰羣儒。
每次面對激動的黑粉,大冰都能表現出老藝術家的從容,甚至還真有幾分禪宗弟子的韻味,任何刺耳的話都激不起他的情緒波瀾。什麼叫真正的四兩撥千斤?幾個字就能讓對面破防。
“我發現你和粉絲連麥的時候,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你說得對。”
“感覺你很有優越感一樣。”
“你說得對。只要你加上‘你感覺’三個字,你說的一切都成立。因爲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一個人的主觀個體認知更大的東西了。”
大冰老師一句話殺死比賽,再一次預判了冰學家們的預判,獲得評論區掌聲一片——原來這就是真正的陽明心學,這就是深諳博弈論的高手。
讓他輻射級出圈的一段話,是和一位固執的老父親的連麥。
對面的父親無法理解自己的孩子爲什麼不結婚,大冰一針見血地提出“人不是牲口”論,讓無數處於催婚焦慮的網友淚目立正敬禮。雖然那位父親最後依然沒聽進去大冰的話,現場表演了什麼叫做對牛彈琴。
他或許是你能看到的目前最沒有爹味的中年人。
大冰在另一段連麥中提到,年輕人不想結婚其實也是一種喪失希望的體現。
他坦誠地表示,70後與80後是吃盡了時代紅利的人,是真正的既得利益者。那個年代,人站在風口上,稍微一努力就起飛,每個人都相信天道酬勤。所以中年人不要去給年輕人上課,沒資格。“咱們趕上了幾千年來最美好的四十年,但是00後和10後又做錯了什麼呢?”
那些年被辱罵過的“矯情”和“裝X”,現在化作了他天賦異稟的共情能力。
從某種角度來說,大冰在免費給普通老百姓做“高級心理諮詢”,他的直播間就像一個大型的底層人民互幫互助市場。你能在這個深夜直播間裡,聽到網線另一邊各式各樣的苦難與啜泣聲。
一位93年的小夥子站在天台準備自殺。他從小就是黑戶,母親被父親打跑了,父親酗酒,在16歲那年,把他吊在房樑上打了5個小時,少年對父親舉起了斧頭。小夥子一邊哭一邊說,如果自己生在正常家庭,現在或許也擁有了很好的生活,可惜他的人生已經毀了,他不打算再活。
大冰沒有打斷對方說話,讓他痛快地傾訴之後,只說了一句“我這邊安排個兄弟,帶你吃碗燴麪。”短短的一分鐘之內,大冰快速給小夥子指了一條路:做海員,既然在地上不自在,咱就去出海。
他說到做到了,直播間裡真的找到了一位鄭州的粉絲,這位大哥和輕生小夥聊了一夜,熱心網友給了他救急的錢。直播間觀衆也自發組織起來,給小夥子找到了工作。
一個14歲的離異家庭女孩,和爺爺奶奶生活,父母拋棄了她,在學校被孤立,產生了厭學的心理,站在人生的第一個十字路口,不想再念書了。大冰用三兩句話,傳授她“fake it until make it”的道理,假裝自己是一個學霸,重新調整自己當下的人生道路。最重要的,是不能放棄讀書。
還有一個17歲的女孩,在最絕望的節點來到了直播間求助。
女孩在一家公司做前臺,結果公司倒閉,女孩失業,又趕上母親生病急用錢,她眼下連一日三餐都很難解決,她詢問大冰,如何能在幾天內賺到救急的錢。大冰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立刻勸住了她。最後,他借給女孩一千元,告訴她“當你沒有技能的時候,就找一個好老闆,然後提供你的忠誠”,哪怕去賣衣服,去飯館做到店長,但一定不能走那條看上去來錢更快的路。
還有一個故事就是現實版《出走的決心》,一位60多歲的老奶奶,想出去看看,想去不冷的地方,詢問大冰應該準備什麼。
“我有個三輪,我想出去轉轉,買個帳篷,往不冷的地方走,種完麥子就出發”
他從頭到尾都沒否定過老人的心願,一字一句幫她分析應該去哪裡,告訴老人三輪車騎國道太危險,睡帳篷容易感冒。最後他告訴老人,去西雙版納的告莊做保潔,讓老闆管吃管住,因爲那裡民宿多,缺人手,氣候還暖和,老人可以過得很舒服。
後來他專門發佈了一條視頻,詢問告莊有沒有熱心的客棧老闆願意伸出援手。
大冰給自己的定位,從野生作家變成了“走江湖跑碼頭的說書人”。一開始看到這個頭銜,我和大多數人一樣嗤之以鼻,不過是文藝中年的油膩自我認知罷了。
但在他的直播間宇宙停留了一陣子,才發現他口中所說的碼頭和江湖,或許真的存在。
在大冰的直播間徹底關閉之後,他只留下了幾行字就告別了互聯網,字裡行間仍然是當年那股矯情文藝的調子,但這次大家卻請求他“留下”。
那些喜歡過他的人也陸續浮出水面:“如果你說我low,那我確實low”“我真情實感地喜歡過他的書”“以前真的爲他的書哭過”。
大冰的讀者們或許在匱乏的中學時代讀到了這幾本書,這些如今看上去浪費紙張的煽情網絡用語,給他們撕開了一個微弱的小口子,讓他們看到了幾千公里外的地方,有羣人在過着另一種生活。
直到時代的水溫急劇變化。
曾經那套“詩與遠方”的敘事失效了,徹底被丟進了時代的垃圾堆。當年穩坐版稅排行榜的大冰恐怕沒想到,文藝青年如今變成了罵人的詞,流浪文學變成了老古董,民謠變成了土味。一切歸於塵土,人們更期盼的是一份安穩的五險一金。
這不僅是時代加給大冰的濾鏡,也是時代賦予理想主義、西藏、民謠、流浪的濾鏡。當濾鏡破碎之後,大家才發現所謂的此生必駕318國道,連個體面的廁所都找不到。
被年輕人嘲笑了許多年的大冰的小屋,在大理有一個24小時免費書店。
據大冰所說,書店營業四年間沒有賺過錢,目的就是讓考公考研的年輕人有個不花錢的自習室,或者讓那些沒有地方睡覺的人,可以在書店裡的沙發借宿。後來趕上疫情,交不上房租,書店就倒閉了。在《保重》那本書裡,這個書店的故事叫做《末日書店》。
被罵了這麼多年,人們終於發現,大冰就像一個時代的溫度計。從一朝走紅,到被嘲笑被罵,再到重新翻紅,人們對他的態度,也是社會情緒的另一種側寫。
而現在,他身上的油花子被時代的巨浪衝刷掉了。
有一個女孩和大冰連麥,激動地指責他是一個“純粹的商人”“沒幹過一件好事”“在直播間假裝自己是個聖人”,但大冰都沒什麼情緒波瀾,只是微笑着給她一點點解釋。
他罕見地爲自己的“13個頭銜”做了辯解:“當時只是爲了吃上飯,吃飽飯。”
根據他的敘述,當時爲了賣書,出版社要求他邀請自己的名人朋友來站臺,他拒絕了,所以纔有了這版貽笑大方的宣傳賣點。2018年之後,銷量達標了,他就立刻刪掉了“13人簡介”。他當然也知道,年輕人把這份簡介當作網絡笑話,但他沒有出面說過什麼,也沒給誰發過律師函。
他說自己從來沒有自詡爲真正的作家,充其量是一個講故事的人,有幸記錄了那些他認識的人們。他拒絕了各省作協的邀約,在那一批流行文學作者裡,大冰罕見地沒有拿自己的書去改編電影,沒有開過公司,甚至在直播間裡也沒有把自己的書掛在小黃車裡。
女孩最後質問他寫的東西不配稱作文學,玷污了文學兩個字。
大冰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在許多年前銀川的簽書會上,兩個服務員拿着一本書來找他簽名。大冰問“你們兩個人爲什麼只有一本書”,服務員女孩回答,書是她們共享的,平時也沒有錢看電影逛街,看他的書也是爲了下班打發時間,這個價格也是她們剛剛消費得起的價位。
他的書確實沒有文學性,閱讀門檻極低,很大一部分讀者是工人階級,服務員、快遞員、外賣員。從最廣大的基層角度來說,這樣的“雞湯”當然沒有文學價值,但卻能給這些普通人一個聽故事的機會。
文藝青年的鄙視鏈永遠生生不息。那些在朋友圈頻繁引用齊澤克和福柯的人站在鄙視鏈頂端,而那些看大冰的《你壞》聽趙雷的《成都》的人,站在鄙視鏈最底端,他們被多讀過幾年書的年輕人編排進網絡段子裡取笑。
但只要你踏入大冰的評論區,就會發現那些追隨他的讀者從來沒有被外界的聲音干擾過。
大冰曾經在微博上賽博救濟了許多走投無路的普通人,也會給讀者中那些在偏遠山區支教的老師們送去筆記本或電子閱讀器。大冰的小屋也接納過許多沒有家的孩子,除夕免單吃餃子已經變成了特定的儀式。
哪怕隨便路過一個營銷號的評論區,都能看到被大冰回覆過求助要求的路人。
大冰發過一段去年摩旅的視頻。以前我也喜歡調侃冰學,但現在我能安靜地看完這20多分鐘的記錄。
他騎着一輛龐巴迪,給那些遠在天邊的讀者送書籤名。騎過幽暗的無人區,騎過塵土飛揚的邊境,看望過懷着孕的老讀者,也替外地的讀者問候過在老家開饅頭店的父母,還給喀什的年輕支邊老師們親手送書。
他確實是一個非常真誠的人。如果是作秀,其實不用這麼辛苦的去幹這些事,而且還堅持這麼多年。
當我真的翻開那些被嘲笑了許多年的大冰作品,我會盡量選擇性忽略他矯情的筆法,用平常心看看他記錄過的人和故事。那些與他有過羈絆或者只是一面之緣的人們,都被他寫在紙上。書中的人,有的已經去世了很久,有的已經有了家庭,還有的消失在茫茫人海。
《奪命大烏蘇》的文筆奇差,但疆二代“馬史楊奮”和那支金色鋼筆卻讓人記住了;那個結交大腕明星的俗世奇人鐵成,一個陝北娃娃卻走遍了全世界,把草鞋都能賣到歐洲;只有除夕夜纔會出現在麗江小屋的卉姑娘和小廚子,兩個人最終也沒結果......
面對那個來怒懟自己的女孩,大冰誠懇甚至卑微地請求對方去看一眼自己置頂的那篇文章,“你就忍着噁心讀五分鐘”。
那篇文章我看了,是寫給一個叫做“月月”的女人。
那時候,剛來北漂的大冰和出版社的編輯見完面,從國貿坐地鐵一號線一直做到五棵松,然後再走15分鐘,來到一個老居民樓的頂層,那裡是月月的家,當時一無所有的大冰借住在那裡。
月月家的餐檯就是大冰最開始寫書的地方,好朋友月月從來不問他多餘的話,只幫他把飯熱好留着,這麼多年,她只說過兩次“加油”。後來大冰出名了,也和月月走散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19歲進入山東電視臺,從一個買盒飯的場務幹起,變成了家喻戶曉的主持人。
《陽光快車道》這檔節目在山東比《快樂大本營》還火,舞臺上站過年輕的劉亦菲、黃渤和柳巖。大冰相當於山東小孩的何炅。
在和一個山東老鄉的連麥中,大冰在閒聊間透露,當年新臺長上任後雪藏了他,他從臺柱子變成了只能領500塊工資的人,連暖氣費都交不上,被迫只能去北漂謀生。原因很簡單,他用山東話重複了兩遍“我就是不想舔他的腚鉤子”。
大冰把他當年做主持人的技能帶到了直播間裡,屬於是降維打擊。普通人來和他打擂臺,他自然是波瀾不驚。
後來有人在評論區問他爲什麼不帶貨。
他回答:那些看着自己節目長大的小孩,不忍心把他們對自己的喜歡塞進小黃車裡。
當他扮演一個成功人士時,他是最失敗的;當他選擇接受真實的自己,他反而變成了最成功的人。
他說自己活到45歲最大的成就,就是“領悟到自己其實屁都不是”。曾經覺得自己可以把地球踩在腳底下,哪怕被打到底層也能爬起來。他說,“發現自己屁都不是之後,人好舒服啊。”
大冰就像滿漢全席上的一塊兒壓縮餅乾,在盛宴開始的時候無人問津;只有當筵席結束,飢餓的人們才發現他有重要。
他告訴來連麥的普通人,一般老百姓家的孩子不要去想什麼階級躍升。有錢人的小孩一出生就有一個億,普通人爲了活着就得繃住一口氣,遇到低谷千萬別垮了。
他告訴那些想輟學的青年,只要還能讀書就讀書,只有接受教育才能掌握極其渺茫的改變家庭命運的機會。如果上不了學就去學一門技術,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學習。
曾經他在書裡寫,牛b的人生就是既能夠朝九晚五,也能夠浪跡天涯。現在他在直播間裡,坦言自己當年也想有個穩定的班上,勸告年輕人千萬不要腦子一熱去流浪,踏踏實實幹一份工作,吃飽飯,保護好身體,照顧好父母,以及千萬別創業。
人的際遇變化妙不可言。
那個曾經在互聯網上被人罵臭的不入流的作家,如今在流量頂峰退網,變成了一個賽博聖人。
網友在北京安定門附近拍下了他的背影,一個非常瘦的男人,戴着他每晚直播的那頂藍色帽子,那頂帽子39塊錢。
這次真的沒有人再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