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中國人打工史 正在重演

(圖/截自美國之音YouTube)

近日朋友安排一場聚會,得知其中有位是來自於紐約的臺灣人,於是與其聊起許多關於我在紐約的往事。印象中老電影《愛在他鄉的季節》,故事便是發生在那個時空,因此特別重溫一番。

《愛》片(Farewell China)是1990年上映的一部港片,故事講述海外移民的艱苦生活。不知爲何,一段往事特別讓我難忘。1990年元月我飛到紐約布魯克林留學,與原本合租一間Condo的4人同住。室友彼此間和和氣氣,只不過大家不約而同都討厭同一位女室友。一來是其餘的我們幾人都來自臺灣,唯獨她來自上海。

二來,因爲她主修鋼琴,經常彈着不嫺熟的曲調或同一段落,聽起來折磨多於享受。每晚都必須要有人去敲門,提醒她已太晚,不能再練琴,煩不勝煩。

三來,是經常有男人來她房裡,剛開始以爲是她的男友,慢慢地有許多不同的男人來找她,一待就老晚,黑人、白人、華人、老的、年輕的……,我們在飯廳用餐時經常撞見,室友們面面相覷,覺得她未免也太不檢點了!

一天晚上,幾位室友巧合在飯廳用餐,她剛好也從房裡出來微波食品,一時興起,就坐下來跟我們閒聊。聊着聊着,索性就邀我們進她房間聽聽她的琴聲。過了大約半小時,她說要如廁,忘記是哪位室友了,一不小心手肘撞到旁邊的面紙盒,掉在地上,我將紙盒撿起來,看到紙盒白色的背面寫着「Prostitute」(妓女),嚇了一跳。大家此時才解開疑惑,可能她不方便的時候就將面紙盒正面朝外,方便的時候,就接客,以此來維生及付擔高額學費。

如廁完,大家裝做若無其事,此時她拿出與女兒的合照,述說着如何忍痛把女兒留在家鄉,隻身一人來到紐約,一邊賺錢讀書,一邊打工,希望給家人過好生活的事,也描繪有多次撐不下去,想逃回家鄉的心情。

1990年代,臺灣變有錢了,那是臺幣最強勢的時期,我們並不清楚原來中國經濟彼時仍十分困難,很多人攢夠了機票錢就飛來美國,什麼都沒有,只有命一條,八仙過海,各憑本事活下來。女室友三言兩語帶過她的經歷,來自臺灣的我們,實在無法體會一個一窮二白的女人在這個人吃人的紐約活下來要經歷多少的磨難。

看完這部電影,我突然感到好奇,這位女室友最終是夢碎紐約,下場悽慘,還是讓自己異化,跌落資本主義的大酒缸裡,徹底變成個美國人,抑或是最終拾回初心,甘願回到故居,陪伴她的先生及女兒?

有人認爲電影裡呈現的種族歧視及文化差異誇大了些,至少我第一手經歷與電影里人事時地相似的許多故事,覺得是若合符節。活在2023年時空下的我們,或是1990年的我,好像認爲生存不就是一個人的基本人權?年紀較輕的現代人真能體會環境是如何能徹底改造一個人?

我們公司每年都有來自美國的留學生來實習。上週一位來自紐約的實習生帶來了她母親提供的一則新聞主題跟大家分享,標題是「中國人偷渡美國猛增暴翻13倍」,內容介紹一個新詞叫「潤學」──潤與英文Run爲諧音,意爲跑路、逃跑之意。而「潤學」則是翻自Run Philosophy一詞。描述中國人偷渡至美國的情況,熱門路線是從中國出發前往無需簽證的厄瓜多,並跟隨拉丁美洲移民隊伍北上,最後到達美國邊境如加州沙漠或德州等地。同學同時還附上了許多人餐風露宿,期盼尋求一個打工機會的實境照片。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紐約中國人的打工史似乎正在重演。(作者爲科技媒體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