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葬禮,黃秋芬走了:這對杭州小夫妻的沉默與堅韌讓人淚目

沒有葬禮,33歲的黃秋芬走了。

她把遺體捐獻給了浙江大學,從事醫學研究。

黃秋芬生前婚紗照 受訪者供圖

2018年,在杭州剛領結婚證,還沒辦婚禮的黃秋芬被查出胃癌晚期,這些年,丈夫宮林不離不棄,陪伴妻子默默抗癌。

在黃秋芬離世前的這段時間,宮林覺得,夫妻倆更像是同個戰壕裡的戰友,關於生命,他們進行了許多的對話。

剛領結婚證,妻子查出胃癌晚期

章麗英和黃秋芬,是在十年前結識的。

當時,杭州市一醫院引進了全市首臺產後盆底修復的進口醫療設備。這臺設備的日常維護,之前要去上海請師傅,如果需要維修,還要送到廣州去。

黑黑瘦瘦的廣西女孩黃秋芬,是設備代理公司派駐醫院的運維人員。

杭州市一醫院產後盆底康復中心章麗英醫生說:“這個剛畢業的小姑娘,人很聰明,做事特別認真仔細,來了1個多月,就把進口設備吃透了,維護檢修都是她負責的。”

因爲經常在醫院駐點,黃秋芬成了章麗英的徒弟和朋友,章麗英對她的評價是:“這孩子就是工作太拼,來的時候人只有80多斤,飯又吃得少,工作忙起來,經常是不幹完不吃飯,勸了多少次都不聽。”

黃秋芬和宮林合照 受訪者供圖

黃秋芬和宮林是大學同學及同行,平時,宮林也會來醫院接黃秋芬下班,章麗英對這個小夥的印象很不錯。

2018年的夏天,這對小夫妻剛領證半個月,有一天,黃秋芬突然跑來對章麗英說:“章老師,我想請您幫個忙,我胃有點不舒服,想做個胃鏡,您能幫我約一下嗎?”

做胃鏡,需要家屬陪同,那天宮林來了。

章麗英記得,宮林從胃鏡室過來時,整個人都在顫抖,他滿頭大汗地說:“章老師,黃秋芬是胃癌晚期,這怎麼可能呢?護士說,可能只有半年時間,要我考慮準備她的後事……”

只能活半年,但妻子抗癌了6年

黃秋芬後來轉去宮林駐點工作的浙大邵逸夫醫院治療,在那裡做進一步檢查時發現,癌細胞已經轉移到卵巢,黃秋芬很快開始了化療。

宮林和黃秋芬的婚禮,是兩人抗癌期間補辦的。

黃秋芬和宮林結婚照 受訪者供圖

章麗英說:“不管黃秋芬後續治療情況如何,她已經註定無法生育,而這6年來,宮林一直無怨無悔陪伴妻子抗癌,他們夫妻從來不求助他人,默默承受着生活帶來的一切。”

當初,那個被醫生說只有半年生命的女孩,後來堅強地活了6年。

4月11日,婚後抗癌6年的黃秋芬,在家附近的臨平區中醫院永遠沉睡。

她的離別,沒有葬禮。因爲去世前,黃秋芬爲自己申請了遺體捐獻,把遺體捐獻給了浙江大學做醫學研究。

黃秋芬捐獻遺體的榮譽證書 受訪者供圖

宮林說,“如果不是同學和朋友看到她遺體捐獻的新聞,大家根本不知道她得了癌症,因爲這些年,黃秋芬一直微笑着面對所有人。”

在浙大邵逸夫醫院,黃秋芬經歷了多次手術和兩期化療。

後來她雖然不能像從前那樣經常跑外勤,但在生病治療間歇,依然堅持去上班。

公司老闆許雅特別照顧黃秋芬,一直爲她繳納着社保,並支付工資。

不麻煩別人,丈夫扛起百萬醫療費

黃秋芬來自廣西百色壯族山寨,丈夫宮林則來自安徽農村,兩個鄉村青年在杭城打拼,經濟上完全靠自己。

在兩期化療期間,宮林選擇爲黃秋芬購買全額自費的進口藥物,每個的月花費高達4~5萬元,光這兩期化療的費用,已經接近100萬元。

新婚小夫妻,積蓄並不多,這些年,生活的負擔重不重?

宮林這樣說:“我用自費藥只是不想給黃秋芬留遺憾,也不想讓自己有遺憾。進口藥貴,但我有掙錢養家的能力,我們不在外人面前說病情,也是希望不要博同情,而是靠自己解決問題。”

2013年從上海健康醫學院畢業後,夫妻倆來杭州工作,剛開始在老城區租房子,結婚後,宮林一邊陪着妻子抗癌,一邊努力工作,攢錢在臨平超山一帶買了婚房。

黃秋芬和宮林的婚紗照 受訪者供圖

婚房還沒裝修時,師傅章麗英就來臨平看過。之前,黃秋芬臥牀不起與病魔抗爭的日子裡,也經常和章麗英進行視頻聊天。

去年,有一次黃秋芬覺得腰疼,去醫院檢查後發現是骨裂,而此時,癌細胞已經轉移到了骨骼。

由於病情持續惡化,黃秋芬後來只能完全臥牀,24小時需要人看護。白天宮林要上班,婆婆便從安徽老家過來照顧兒媳。

黃秋芬的胃口比從前更小了,再加上病痛的折磨,人瘦成了皮包骨,體重只剩不到40斤。爲了促進血液循環,家人要用毛巾不停對她全身熱敷,敷一次至少要2小時。

去世前的一段時間,黃秋芬覺得肩膀痛,去世前兩天她又突然覺得虎口疼,醫生都給開了止疼藥,還打了止痛針。

和病魔抗爭的過程很痛苦,黃秋芬經常晚上疼得睡不着,也會吃些安眠藥助眠。有一次幫妻子洗頭,宮林發現,黃秋芬悄悄囤了20多片安眠藥,他猜想,妻子可能已經有了輕生的念頭。

在短暫的生命裡,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在妻子離世前這段時間裡,宮林覺得,兩人像是同個戰壕裡的戰友,關於生命,他們進行了許多對話。

“秋芬,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是的,我很清醒。”

“你記得,如果要安排爸媽(岳父母)過來,要跟我說。”

“好的,我知道。”

“秋芬,你知道是什麼讓我痛苦嗎?”

“是什麼?”

“就是你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意識依然如此清醒……”

關於遺體捐獻,宮林起初是反對的,但妻子執意要堅持。

宮林說:“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一直喜歡幫助別人,從來不想麻煩別人。平時她在做公益,死後遺體捐獻可能是她的心願,因爲她沒有子女,可能也不想死後麻煩親友每年來祭奠吧。”

因爲妻子實在太瘦了,後來在抽血檢查的時候,針頭每次扎進去都很痛,最後那幾天,黃秋芬對宮林說,“我不想打針,也不想吃藥了,我想放棄治療。”

“秋芬,你現在說這些是清醒的嗎,你真的想放棄治療嗎?”

“是的,我很清醒,我想放棄治療。”

“好,我們尊重你的選擇。”

女兒去世前,父親從廣西老家趕來。4月10日晚上,黃秋芬還吃了些父親帶來的土特產。宮林說:“凌晨的時候她睡着了,還打着呼嚕,11日下午人就失去意識走了。”

浙江省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贈予的紀念品 受訪者供圖

黃秋芬去世後,宮林按照她生前的囑託,給浙江省紅十字會打了電話,當天工作人員上門辦理手續後,將黃秋芬的遺體移交給浙江大學。

33歲的黃秋芬走了,生命對她來說是短暫的,但她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樣子,也許唯一的遺憾是,幸福來去,太匆匆。

(來源:潮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