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的這首詠史詞,寫盡萬年人類史,超越了蘇軾辛棄疾的懷古詞
懷古詠史,是古詩詞中最常見的題材,在詞這種文學體裁中,懷古詠史寫得最好的,無疑是蘇軾跟辛棄疾。
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寫盡了懷古詞中對於歷史興亡與人生價值的探討。
辛棄疾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寫盡了詠史詞中繁華榮落與寵辱得失的慨嘆。
然而,傳統的懷古詠史詞,始終侷限在感慨歷史興衰與抒寫個人境遇之上,蘇辛雖是詩詞翹楚,但依然不能打破題材的窠臼。
直到毛主席的出現,他的一首《賀新郎·讀史》,超越了傳統詠史懷古詞興亡榮辱的老套寫法,以更高遠了眼光,來審視萬年人類史,將懷詠詠史詞,帶到了新的高度。
這首詞寫於1964年春,1978年發表在《紅旗》雜誌第九期上。
毛主席喜歡讀史,1952年,毛主席就曾購買了乾隆武英殿版的《二十四史》,此後的24年裡,無論走到哪裡,都帶着這套書,一有時間,就刻苦閱讀研究,所以毛主席對歷史有超載常人的認知。這首《賀新郎·讀史》,就是毛主席用詞的文學形式,發表他對於歷史的看法。
詞的開篇,毛主席揮動如椽巨筆,跨越幾百萬年,回溯到人類歷史的開端。“人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人類由猿猴進化而來,在人類的幼年,經歷幾百萬年的進化,人類才學會使用石制工具,進入石器時代。
會不會使用工具,是人類與其它物種的本質區別,人類的歷史,其實就是使用的工具不斷進化的歷史。
從經過幾百萬年的石器時代,人類慢慢學會了冶煉銅鐵,人類也從原始社會,進入一奴隸社會、封建社會。“銅鐵爐中翻火焰,爲問何時猜得?不過幾千寒熱。”銅器,是奴隸社會的生產工具,鐵器,是封建社會的生產工具,因此,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又被稱爲人類的青銅時代、鐵器時代。
人類進入青銅時代,是在什麼時候,在考古學上難以確定,不過算起來,不會超過幾千年。“寒熱”即“寒暑”,代指年。
毛主席在寫給陳毅的一封談詩詞的信中說:“詩要用形象思維,不能如散文那樣直說,所以比興兩法是不能不用的。”
毛主席的這首詞,便是對這個觀點最好的註解。詞開篇的這幾句,用二三十字,便勾勒了人類從猿猴進化到人,由石器時代到鐵器時代的歷史進程,然而,物種起源,時代劃分,都是考古學上的名詞,不能用在詩詞中。於是毛主席便用形象思維,將人類的歷史進程,化爲幾個形象生動的畫面。人類起源用人與猴子作揖告別的畫面來表現,石器時代用人磨石頭的畫面表達,青銅時代與鐵器時代,則用人們在爐火中鍊銅鐵的畫面來呈現。
只幾個簡單的畫面,便展現了人類演化的輝煌歷程,不得不說,毛主席的詩才,真是了得。
人類進入青銅時代、鐵器時代,生產力水平提高了,但人們卻並沒有因此獲得幸福。“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流遍了,郊原血。”奴隸社會、封建社會,都是階級社會,人民要受到統治階級的壓迫,難以構建幸福的生活。更何況,人類文明史中,充滿了無休無止的戰爭,人民的血,流在了帝王將相爭權奪利的戰場上。
“一篇讀罷頭飛雪,但記得斑斑點點,幾行陳跡。”毛主席一生讀史,讀着讀着,頭已飛白,人生也到了暮年,二十四史,斑斑點點,不過是些陳年舊事。
“五帝三皇神聖事,騙了無涯過客。有多少風流人物?”在煌煌二十四史中,有幾個真正的風流人物呢?三皇五帝,不過是騙人的神話傳說,卻讓無數人一輩子追慕,那歷史中的無數帝王將相,有幾個在真正地爲人民謀福利呢?
“盜跖莊屩流譽後,更陳王奮起揮黃鉞。”盜跖(zhí),跖被古代統治階級污衊爲“盜”,後來襲稱盜跖,春秋時人。莊屩(jué),戰國時人,當時的農民起義領袖。陳王,秦末農民起義領袖陳勝。揮黃鉞(yuè越),揮動飾以黃金的大斧,指陳勝揭竿而起,反抗秦朝暴政。
毛主席歌頌這些不被歷史重視,甚至被後人污衊的農民起義領袖,只有他們,是爲了人民的利益而戰,他們纔是真正的風流人物。
最後兩句:“歌未盡,東方白。”一曲歌詠尚未終了,東方已經發白,天已經亮了。
這兩句既寫毛主席通宵讀史填詞的真實情境,同時具有象徵意味,意指歷史的長歌尚未唱完,如今人類迎來了歷史的黎明,進入新的社會,人民翻身當家作主,歷史的矇昧與階級的壓迫已成過去。
讀完全詞,我們來分析一下,爲什麼說毛主席的《賀新郎·讀史》,超越了蘇辛懷古詞,將詠史懷古詞帶到了新的高度呢?
首先,從寫法上,古代懷古詩詞,多侷限於一時一地一事的興發,而毛主席的這首詞,以簡練的筆調,勾勒了人類百萬年的演化歷史,這是古代文人沒有做到也不可能做到的。毛主席在這首詞中,表達的是對整個歷史的思考。
其次,在立意上,古代懷古詩詞,詩人憑弔歷史,不過是懷古傷今,所表達的不外乎是對個人境遇的不滿,或是對家國興亡的憂思,而毛主席的視角卻放在了人民的身上,他關注的是歷史中那些受壓迫的人民,是人民的解放,所以他看不起帝王將相,而推重農民起義領袖。
所以說,毛主席的這首詞,無論是立意還是格局,都是古代的那些千古名篇難比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