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琳風頭蓋過楊子,何炅黃磊深陷“豆角門”,是誰掀起全民罵戰?
年底一大盛事:
全民審判《再見愛人4》。
今天新一期上線,怒斬了一半的熱搜。
不吃瓜了。
今天Sir要聊的是,你有沒有發現:討厭,正在成爲當下最火的一門生意。
不裝了,徹底不裝了。
“燻雞事變”後,接住流量,節目的官網主頁開設“小黃車”,上架了同款燻雞、青團、奶皮子。
無獨有偶。
各種“麥麥嚴選”的商家,也主動出來認領。
過去的廣告。
通常是將產品與正面價值捆綁。
廣告裡,情侶是相親相愛的,家庭是其樂融融的,學生是自信陽光的,每個人臉上都必須掛着標準的完美笑容。
而現在的帶貨呢?
是要撬動大衆的負面情緒。
沒有什麼,比討厭、憎恨更加引流了。
現在的節目是,誇的沒人看;罵的,網友聽見了高低得跟着吐幾口唾沫。
比如《無限超越班》。
與其說是演技選秀,不如說是“演技選醜”。
臺下坐的是老戲骨前輩,臺上的是“不敬業流量明星”,迎合近幾年來觀衆的不滿情緒,讓你罵個夠。
節目最火的幾個片段,都是罵出來的。
演戲不開竅的紀凌塵,給雞爪蓋被的朱梓驍,還有用鼻孔搶戲的向佐......
更高效的是。
上一季的趙櫻子,自我介紹階段就自封“迪冪孟扎”,一次性碰瓷四個女明星,明擺着就是來找罵的。
罵?
怕什麼,就怕你不罵。
就拿她要看齊的孟子義來說,早期刷一波臉,靠的也是被罵。
在《一年級》中,本該扮乞丐的她私自改妝,被袁詠儀怒斥,當時網友都在批流量明星的臭美、不敬業。
發現了沒有。
後來的《無限超越班》幾乎是沿用了同樣的套路:
一邊是德不配位的小花鮮肉。
一邊是敬業自身的演技派。(巧了,還都是港圈演員)
真的是要選出明日之星嗎?
真的是要整頓內娛生態嗎?
想那麼多幹嘛。
過過嘴癮,賺一波黑紅流量纔是正經事。
當然,這不是今天特有的現象。
縱觀十多年來的綜藝真人秀,討厭,一直是流量密碼。
2005年《超女》冠軍李宇春,也是那一屆中被最多人討厭的選手,“春哥”這個外號傳遍網絡。
而《超女》也很懂得拿捏收視率,一手是選愛豆,博取粉絲喜愛;
反手呢,就是放出海選現場的奇葩素人,一起來“審醜”,一起來嘲笑和痛罵。
你越罵,節目才越火。
2013年《爸爸去哪兒第一季》開播,李湘和王嶽倫的4歲女兒王詩齡就因爲哭和胖,被網暴了好幾年。
第二季的黃多多、貝兒、楊陽洋,第三季的林大俊,也都在小小年紀承受了成人世界的惡意。
還有被考古的《花兒與少年》。
2014年第一季《花兒與少年》裡不合羣的許晴。
熱度達到頂峰的一期,是許晴在西班牙走丟的那一晚。
當年她在出租車上抱頭痛哭的預告一出,網上全在罵“公主病”、“老少女”、“活該”。
而這些挑動觀衆情緒的片段,卻是被惡意剪輯過的。
事實上,那晚許晴並沒有拋下隊友,她只是在催大夥兒回酒店的時候,被節目組叫去採訪了,沒想到採完回來隊友都走了,所以才流落街頭。
但又有多少人在意呢?
大家想看的,只有許晴把自己作死,被大家孤立,最後不得不提前退出旅行。
人設崩了,節目卻火了。
後來的十年裡,芒果臺如法炮製了無數綜藝。
《花少》系列,罵爽子、寧靜、陳好、周雨彤……
《浪姐》系列,罵劉芸、黃聖依、伊能靜、韓雪……
以及各大觀察類倫理節目,如《婆婆和媽媽》《我家那小子》《我家那閨女》等,罵的不只是藝人,還有他們的家屬。
有的是劇本,有的是神剪輯。
公式很簡單:
抓住某個嘉賓的弱點,添油加醋、無限放大,然後狠狠甩到觀衆面前。
當然,這也成爲了某種“魔鬼的交易”。
嘉賓有可能也知曉被罵的風險。
但仍然選擇頂風上場。
上一季“窒息”的張婉婷,也被網暴了整整一年。
但。
張婉婷丈夫宋寧峰,也從之前的不溫不火,到如今接連演了《異人之下》《與鳳行》等大熱IP。
再看上一季“哪哪都配不上王睡睡”的張碩,網友集體勸離,再不離都要心梗了。
於是呢。
他果然離了,風評也有所轉向,已經和同一季男嘉賓老劉“搭夥過日子”,開啓直播。
而這一季麥琳素人硬控全場。
不少網友都在說,最煩惱的應該是楊子,因爲麥琳搶了他的風頭。
看來大家也已經默認,有些嘉賓就是爲了黑紅而來。
網友貢獻罵。
嘉賓來找罵。
節目生產和銷售罵
你瞧,閉環了。
看到這,不少人又會說:給麥琳洗白了。
其實麥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值得全民拿放大鏡觀察,天天掛熱搜嗎?我們的生活和社會,就沒別的事可以聊了嗎?
比起追問麥琳是誰。
更該問的是:
我們是否要加入這門“討厭的生意”。
估計不少人會說:就要!
理由是,自己就遇到了太多討厭的人。
於是,這套收割流量的方法屢試不爽,從《歡樂頌》裡樊勝美的一家吸血鬼,到《三十而已》裡的綠茶小三林有有,再到《玫瑰的故事》的渣男連連看。
在一部劇裡,塑造一個廣受歡迎的角色不容易。
但要找到一個人人都討厭的角色,卻很簡單。
憤怒的情緒讓大家變得前所未有的團結,仇恨的流量如同潑天富貴從天而降。
觀衆的“仇恨值”持續高漲。
影視和綜藝也投其所好。
所以,當芒果宣佈計劃推出新綜藝《逃出討厭島》(現在叫《登陸可愛島》)時,Sir一點也不意外。
這個節目的概念是集結一羣被討厭的公衆人物,通過做任務獲得“可愛值”,從而撕掉標籤,逃離討厭島。
關於擬邀嘉賓,起初呼聲最高的有劉浩存、張大大、張翰、楊洋、包貝爾等“路人緣困難戶”。
觀衆早就迫不及待要放聲開罵了。
哪怕除了那一點點泄憤的快感外,幾乎一無所獲。
更可悲的是,這種仇恨的力量正在潛移默化地扭曲大家的認知。
一個例子,《如懿傳》。
今年春天,這部已經下架4年的清宮劇,因爲二創的解讀視頻,被重新挖墳。
女主角被噴得體無完膚:
又當又立、又老又醜、綠茶婊、白蓮花、雙標狗……
一些網友對於這部劇的憤怒,直接上升到了演員本人。
於是三金影后周迅,變成了互聯網上人人都能嘲弄兩句的“大如”。
甚至還有人憤憤不平:
我們都鬧成這樣了,她的資源竟然沒掉!
且不說《如懿傳》的表演是否失敗。(畢竟當初也有相當多觀衆在真情實感追劇)
就算如懿演砸了。
小太平公主、林徽因、美美、李米、孫納、小唯、顧曉夢、九兒……周迅演過的這些角色就不存在了嗎?
不少人已經把罵當成頭等大事。
因爲要罵,不惜抹殺演員整個職業生涯。
還有何炅。
前段時間獲封“邪惡梔子花”的新代號,最突出的一個表現是,他沒有吃有毒的豆角,卻掩護黃磊的“投毒”。
“誰說這豆角老了”“何炅:我根本沒吃”被一批博主反覆渲染。
實際上呢?
Sir專門出了一期視頻還原事件的過程,那是2017年《嚮往的生活》。
只有兩個人豆角中毒了,黃磊和宋丹丹。
他們一個人負責燉菜,一個人負責摘菜,在討論豆角熟沒熟的過程中,都不小心嚐了一口。
這可以說是做菜過程中不謹慎。
但最終菜的成品並沒有問題。
豆角是熟透的,在場其他人都吃了,包括何炅,沒有人產生不良反應。
且不討論黃磊廚藝怎樣。
何炅到底吃沒吃豆角?這不是一目瞭然,板上釘釘的事情嗎。
但凡看過節目就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這麼多的剪輯博主(爲了找素材他們一定看過原片),有幾個人把事實說出來了?
天真了吧,事實根本不重要,玩梗纔是人心所向。
更可笑的是。
在Sir的那一期澄清視頻中,哪怕事實擺在眼前,彈幕依然不依不撓地像復讀機一樣以訛傳訛。
大家太需要仇恨和厭惡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發泄對象,你說他其實沒那麼壞,大家怎麼能答應?
這便是今天“仇恨流量”的密碼:
有條件要罵。
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罵。
這種迷失不僅限於娛樂圈的八卦,甚至蔓延到了現實社會。
在一些打着愛國名義的仇外情緒感染下,很多人開始對外進行極端抵制。
包括但不限於外國品牌、外國人或其他文化的價值觀。
就連一個日本球迷,支持自己的隊伍,好像就冒天下之大不韙。
爲什麼會這樣?
放在過去,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但今天看多了,很多人只能說一句,“正常”。
Sir想起從《甄嬛傳》裡引申出的一句話:
“懷念以前我還不是毒婦的時候。”
這是不少網友的無奈與自嘲。
就是大家有時候也發現,自己會莫名地憤怒,莫名地仇恨,有時候明明可以滿懷期待,可以“萬物可愛”的。
卻感覺自己沒有那個心力,溫柔地接納世界了。
毒婦。
是結局中,四爺對甄嬛的咒罵。
那什麼是“不是毒婦的時候呢”?
是甄嬛還沒有黑化,還相信愛情,會心花怒放的少女時代。
Sir想說的愛情,不光是愛情。
而是一種能讓平凡的生活閃耀光芒的信念感。
這種信念感來自於:
一個可期許的未來。
以及,一個能獲得正反饋的當下。
當這一切被毀之後,剩下的,就變成了怨恨。
那些我們無法從外界獲得的東西,也不可能願意自發地給予。
但我們不再有期待未來的能力,也不再有投入去愛的能力,於是呢,我們就只有一種能力:
去恨。
Sir看到最近《人類簡史》的作者尤瓦爾·赫拉利的一次採訪,他在談到算法時說:
按下仇恨按鈕
恐懼按鈕和貪婪按鈕
給人們看一些讓他們非常生氣的東西
當我們以爲,我們的情緒是發自內心的時候。
卻沒有意識到,其實是算法潛移默化中對大衆心理的發酵。
不信你再想一想:
過去的公共輿論一貫是這樣嗎?
有如此的極端和劇烈嗎?
你難道沒有過“不是毒婦的時候”嗎?
說一千道一萬。
不是放過麥琳,放過哪個可恨的對象。
是放過你自己吧。
不要把自己,獻祭成一條血淋淋的仇恨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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