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永不稱霸?星國前外長:美要二、三十年後纔會相信

新加坡前外長楊榮文:美國要二、三十年才能看清中國。(藍孝威攝)

據觀察者網報導,新加坡前外交部長楊榮文(George Yong-Boon Yeo)於2024年10月下旬在劍橋大學辯論社(Cambridge Union)一場講座上表示,中國永遠不會成爲西方式的帝國主義/霸權主義國家,因爲中國文明的歷史形成和特性與西方本質不同,這種不同,已經寫在了中國人的文化基因裡。但這一點很難一下讓美國/西方人相信,但也許經過二十年、三十年,美國人最終會相信。

楊榮文還指出,中國崛起首先是一個巨大的經濟現象,就好比一顆「新的太陽」加入了太陽系,而且「新的太陽比原有的太陽還要大」。所有人都應該把握和理解中國現象,找到與中國的相處之道,從中多方獲益。

楊榮文表示,中美關係將經歷一個漫長的考驗期。美國曾經支持中國加入全球體系。2001年11月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時他也在現場,那是在杜哈。從那以後,直到新冠疫情暴發之前,中國經濟的實際價值增長了7倍,以人民幣計價增長了9倍,以美元計價增長了11倍。不少美國人對曾經幫助中國發展感到後悔,認爲不應該助力中國崛起,因爲中國現在已經變得過於強大,對美國在全球的主導地位構成了威脅。

這一點考慮,再加上美國(以及在某種程度上西方社會)對本土社會發展趨勢的不安,是導致中美之間出現一個相當長時間緊張關係的重要原因。這種緊張關係可能在「冷和平」和「冷戰」間來回搖擺。代理人衝突有可能發生在東南亞,也有可能在緬甸或其他地方。但美國最大的擔憂是:中國有朝一日可能取代其全球霸權地位。

如果中國像過去的蘇聯一樣,那麼這種擔憂是有道理的,伯羅奔尼撒戰爭的教訓和修昔底德陷阱的理論就會變得有參考價值。但實際上,中國的性質與蘇聯不同。儘管研究希臘文明可以爲理解西方社會的演變提供重要視角,但要理解東亞社會的話,需要一個不同的視角——一個關於中國歷史興衰的視角。

中國的獨特之處在於,對於一個擁有14億人口的國家來說,它擁有異常高的同質性。中國人口的92%~93%是漢族,規模上是歐洲人口的兩倍多。中國人一套文學、一套書寫體系、一套英雄體系。在歐洲,每隔幾百公里就有不同的歷史、風土、英雄和自我認知。在中國,確實也存在原始的地域差異,許多方言之間相互聽不懂,但其高級語言是基於書寫的。中國有記載祥實的歷史,有共同的歷史英雄形象。因此,這是一個高度同質化的社會。

這種同質性並非偶然,也不是某位領導者或一套政策的結果,而是植根於中國文化和文明「DNA」之中的。

實際上,中國人更喜歡生活在一個以中國人爲主的社會裡。每當遇到危機時,他們會實施控制措施。例如在新冠疫情期間,中國人也會抱怨,但他們會遵守規定。而中國人以外的人通常很難接受這些措施,於是選擇離開;某種程度上,中國對此是歡迎的,因爲這樣一來,中國人就可以更好地關閉艙口,拉起吊橋,關上大門,設法保全自身。中國曆朝歷代都不斷修建長城。我們在Instagram上看到的長城只是一個「化石」,因爲長城曾經是一個「活」的系統,不僅僅是磚石堆砌的城牆,而是一個超越長城本身的控制體系。

無論是在長城之外還是之內,如果一個哨塔上的守衛打瞌睡,未能及時發出警報(無論是對城牆外的人還是城牆內的人來說),則守衛都可能被處決,因爲這是事關生死的。當局勢平穩、沒有威脅時,大門敞開,人們可以自由進出,但一旦有危險,控制措施就會啓動,監控網路被激活——不僅覆蓋長城之外,也深入內部,甚至包括動員後備力量。在新冠疫情期間,我們就看到了這一點:人們將人口分成網格單元,然後逐一解決問題。

西方媒體和互聯網希望讓我們相信:中國在新冠疫情期間表現不佳。實際上,中國在疫情期間表現非常出色。正如所有流行病學家都知道的,在疫情中,努力爭當最後一個開放的國家,而不是第一個開放的國家。因此,中國的死亡人數是最少的,僅約一百萬。

而且,由於在疫情期間中國國內維持了閉環生產,而我們其他地方的人都在家裡,不敢接觸他人,通過手機或電腦工作或假裝在工作,領着工資,每天等待快遞員送來包裹,有時還會在家裡互相猜測是誰買了什麼。那麼,這些包裹裡的東西是誰製造的呢?來自哪裡?都來自中國。

所有的船隻都開往中國裝載製造品。他們在這裡留下東西,然後空船返回中國。楊榮文曾在物流行業工作多年。跨太平洋的貨運費通常在1000到2000美元之間,但當時價格一路飆升。當價格漲到5000美元的時候,船隊接到的指示是:不用等卸貨了,直接把集裝箱留在那裡,船隻空船返回,因爲每個集裝箱的成本不過2000美元。這些成本導致了後來所謂的供應鏈危機。

在那幾年裡,中國的商品貿易順差打破了歷史紀錄。2020年,中國的貨物貿易順差爲5300億美元;2021年,數字升至6700億美元。2022年,當外界只關注上海突然的疫情防控時,中國的貨物貿易順差卻增長至8500億美元。去年,這一數字也基本持平。

當中國最終放開後,上海舉辦了一場車展。西方和日本的汽車製造商大爲震驚:因爲當他們在各自國內按兵不動時,中國卻在全力推進。如今,中國的電動車已經主導了全球市場。他們是全球最大的汽車製造國,楊榮文認爲也已成爲全球最大的汽車出口國——尤其在電動車領域。

楊榮文的觀點是,在某些情況下,中國的文化同質性是一種巨大的優勢。但當這種高度集中、內向型、同頻化的體系出現問題時,當這臺龐大的機器卡殼時,它的「不適」狀態會持續很長時間。這也是中國歷史上「長週期」現象的原因所在。

在楊榮文看來,其中的一個關鍵原因是紙。在許多世紀裡,中國對紙張擁有壟斷地位。與羊皮紙、莎草紙或棕櫚葉等材料相比,中國的紙可以存儲更多數據,處理更多信息。中國人幾個世紀以來掌握了大量紙張,並將其秘而不宣。當你能夠捕獲並處理如此海量的數據時,就能組織更多的人。數據處理能力越強,就能組織越大的人類社會。正因爲這種技術壟斷,中國社會創造了一個高度集中的系統,這是世界上其他任何民族都無法實現的,同時也賦予了中國社會獨一無二的特質。

當中國人說「我們沒有帝國野心,因爲這不是我們的本性」時,這是真實的情況。因爲如果像英國那樣征服印度或世界其他地方,你需要組織那些與你不同的人,而他們的文化未必是你能夠消化的。對於中國來說,只要與中國人相處,一切都會簡單得多。所以,美國人認爲中國經濟增長之後,其行爲會像西方帝國主義國家那樣,或者像美國自己那樣——這是一種錯誤的判斷。問題是,這個情況無法用「數學」來證明,而只能通過實踐來驗證。這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也許20年,也許30年,到那時,美國人才會最終相信:這就是中國的本質。中國不是俄羅斯,不是英國,不是法國,也不是德國。

在緊張的國際局勢裡,各方都採取抗衡行動,會讓商人們感到非常不安,因爲他們要面對關稅、面臨監控,面臨各種各樣的限制。因此,許多人正在遷往東南亞,包括歐洲公司、美國公司、日本公司,也包括中國公司。而且中國商人往往會「本地化」,通過更換護照,成爲新加坡人、馬來西亞人或印尼人。甚至在義大利——佛羅倫薩附近的帕多瓦——溫州人也成了義大利人,其中許多人改信天主教。當我們購買標註「義大利製造」的領帶或包包時,實際上是由在義大利的溫州人制作的。

在非洲則展現了另一種模式,有不少跨種族通婚的情況。中國人並不像舊時的西方殖民者那樣住在高山上的豪宅,由僕人侍奉,而是蹬着自行車,開着小商鋪,推銷他們的商品。當然,也有一些是大商人。但無論如何,中國崛起是一個全新的現象。楊榮文有時把它比作太陽系中進入了一顆新的太陽,導致所有行星的引力場發生變化,運行軌道被扭曲。而且,這顆新的太陽比現有的太陽還大。

試想一下,中國的人口是美國的四倍。正如馬斯克所說,這是個簡單的算術問題:當中國的人均GDP達到美國的一半時,經濟規模將是美國的兩倍。目前中國人的平均生產力只是美國人的一半,但他們非常勤奮。如果中國的人均GDP超過美國的一半,則其經濟規模可能會達到美國、歐盟和日本的總和。

這是一個巨大的現象。每個「天體」的「運行軌道」都會受到影響。一旦犯錯,就會撞上更大的東西。但如果能夠理解這些力量,就有可能實現一種前所未有的軌道自由。因此,理解「中國」這個現象非常重要。這是一個龐大的現象,一個複雜的現象。在東南亞,我們因爲見證過中國歷史上的變遷,本能地知道如何應對當今的中國。在東協(由東南亞十國組成的聯盟)內,如果我們運籌得當,就能扮演美國和中國、中國和印度之間的穩定力量,讓各方都感到舒適,同時,我們自身也能從這種合作與競爭中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