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間諜的雙重背叛

美國華盛頓聯邦調查局總部。（新華社）

冷戰時代剛開始時，美國爆發了一件震撼全球的間諜案，這就是有名的羅森伯夫婦原子彈間諜案，涉及到的人物全是猶太裔，甚至連主審法官、檢察官和律師，亦都是猶太裔，媒體稱爲「猶太人家務事」、「猶太人賣國事」。間諜案的主角與配角幾已全都不在了，該案的一個關鍵人物，今夏7月1日辭世，但家屬不願宣佈，《紐約時報》一位研究羅森伯案的老記者最近剛好有事打電話到一家養老院，才知道當年作僞證出賣親姊姊而影響全案判決的主角已經死了，終年92歲。

紐約唐人街附近的下東城，過去住了大批貧窮的猶太人，這個地區被稱爲猶太貧民窟，裡面藏龍臥虎，好壞都有。上世紀20、30年代經濟大恐慌時期，許多沒錢又沒前途的年輕猶太人開始嚮往共產主義、羨慕蘇聯、憧憬大家有飯吃、有工作又平等的烏托邦共產世界。年輕的猶太人紛紛加入共青團，或在大學成立左翼社團，當共青團的外圍組織，尤其是素有「窮人的哈佛」之稱的紐約市立學院，左翼學生特多。一位名叫朱利厄斯．羅森伯的電機系學生，很聰明亦很激進，但不愛上課，最想幫蘇聯做事。畢業後終於當上了蘇聯間諜，大他兩歲的妻子依漱，跟他志同道合，自認是紅色猶太人。

依漱的弟弟大衛．葛林格拉斯亦狂熱於共產主義，40年代中期被徵召入伍，還在軍隊宣揚共產主義，但沒有人把他當一回事。1944年，葛林格拉斯被調至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摩斯，在研發原子彈的「曼哈頓計劃」中當小兵。聚集數千名科學家的營房裡，安全管理很差，主持「曼哈頓計劃」的是柏克萊加大猶太裔物理學家歐本海默。

葛林格拉斯有次休假回紐約，很興奮地告訴姊夫羅森伯，他在研發原子彈的地方做事，羅森伯一聽，比他還要興奮，馬上叫他儘量蒐集資料。葛氏的姊姊依漱和妻子露絲也都很熱心地鼓勵他儘可能把製造原子彈的資料找齊，露絲甚至想搬到洛斯阿拉摩斯去協助丈夫偷資料。

蘇聯駐加拿大渥太華大使館的一名軍事情報官於1945年9月投誠西方後，美國才知道「曼哈頓計劃」充斥着間諜，但聯調局遲至1950年才逮捕羅森伯夫婦。各種證據顯示朱利厄斯．羅森伯確是蘇聯間諜，他的同謀有的被判刑，有的已聞訊逃至蘇聯。但沒有證據證明依漱也是蘇聯間諜。

大衛．葛林格拉斯爲了保護妻子露絲，竟然向法官撒謊說，他把拿到的最後一批原子彈資料交給羅森伯夫婦，他說他的姊姊依漱用打字機一頁一頁把資料打好。檢察官和法官就用這句話認定依漱是共犯。夫婦兩人都被判死刑，他們有兩個兒子，一個10歲、一個6歲，後來都被友人收養。當時愛因斯坦、羅素和羅馬教宗都曾呼籲杜魯門和艾森豪總統特赦他們。羅森伯夫婦於1953年6月19日在紐約郊外辛辛監獄坐電椅處死。朱利厄斯死時35歲，依漱37歲。

大衛．葛林格拉斯被判15年，只關9年半，1960年出獄後即改姓，和妻子露絲住在紐約。露絲於2008年去世，終年84歲。《紐時》猶太裔記者山姆．羅伯茲追蹤葛氏13年，終於在2000年找到他，錄音訪問了50小時，葛氏終於承認：「其實我根本不記得是誰打字，老實說，我認爲是我的老婆打的字。」他說他沒有遺憾，他強調：「誰比較重要，當然是老婆比姊姊重要，老婆是我的孩子的媽媽。」葛氏就是在7月1日去世的92歲老人。在猶太人的世界中以及在更廣泛的美國高級知識圈裡，「大衛．葛林格拉斯」已變成一種背叛、不忠誠和損人利己的同義字。猶太裔鬼才導演伍迪．艾倫就在一部電影忠反諷地說：「我愛他就像愛我的兄弟大衛．葛林格拉斯。」

羅森伯和他的同夥提供2萬多頁軍事、工業和原子彈資料給蘇聯。最諷刺的是，他和葛氏所提供的原子彈資料，蘇聯專家說「不太重要，可有可無」，因具關鍵性的資料已由英國物理學家克勞斯．富克斯及其他人所提供。羅森伯夫婦之後，美國陸續出現好幾個蘇聯間諜，都是爲了錢，都未判死刑。只有爲意識形態而當間諜的羅森伯夫婦在電椅上「就義」。他們的兩個兒子，一當經濟學教授，一做律師，但他們也不再姓羅森伯。（摘自2014年10月22日中國時報《林博文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