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名媛求母:我想在媽媽面前露裸體、說髒話

還記得那個在北京,靠假扮名媛白嫖21天火上熱搜的女孩鄒雅琦嗎?

如果說《瞬間所有制》讓她得以小露頭角,那這一次的《重金求母》更像是出名以後的潮水涌來。

via. 鄒雅琦社交媒體

“日薪3000元,聘請完美母親”,噓頭大到怎麼看怎麼癲。

果不其然,話題一出全網爆火。

人們不會主動關心藝術的纖細敏感,只質疑女孩在用作秀的方式搏出名,所謂的媽媽也不過是請來配合演戲的演員。

在他們眼裡,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而這場社會實驗是爲賺流量而來的最大“陰謀”。

不過我們不想深挖青年藝術家的創作目的,只是這選題本身的確值得探討。

——母女關係,一直是東亞女性最隱秘的雷點,一觸即爆。

重金求不到母

「母親」在大衆認知裡,不同於其他角色。

更像一種自帶神聖意義的天職,渾然天成、無可取代。

“爲什麼要找人扮演媽媽?”

帶着這種割裂感十足的疑問,試圖在鄒雅琦的個人社交平臺上找到那個並不出乎意料的解釋。

24歲的鄒雅琦出生在一個典型的東亞家庭裡:

父親是家裡的“權力中心”,母親漂亮賢惠但依附而活;有一個小自己10歲被偏愛的弟弟,自己總是被忽視的那一個。

via.鄒雅琦社交媒體

幼兒園時候自己和小男孩打架,母親是會站在對方那面的;

弟弟出生以後,母親社交平臺的暱稱就改成了“弟弟名字+媽媽”,自己像個外人一樣眼睜睜看着所屬權被分剝卻無能爲力;

弟弟四五歲擁有了屬於自己的鋼琴,而自己自學的吉他是小時候自己偷偷用壓歲錢買的。

鄒雅琦太渴望得到一份更加濃郁的母愛了,她在2萬條私信近400份簡歷裡,選出了完美媽媽。

但與第一個媽媽相處時,鄒雅琦或許還沒弄明白自己想在這場實驗裡得到什麼。

她會跪在地上爲這個比自己還要小上5歲的媽媽整理裙襬,試圖用討好來交換母愛。

via. 鄒雅琦社交媒體

也許鄒雅琦自己也沒意識到,不知道如何去愛的她早就被傳統意義上的女兒角色規訓住了。

在那之後,她只想嘗試在假媽媽面前做在親媽面前從不敢做的事。

比如,展現自己性感的女性特質——

因爲從小被母親的質疑打壓,所以早就學會把自己藏在肥大丑陋的校服裡面,還會故意壓低嗓音讓聲線變成粗糲。

這一次,鄒雅琦換上性感的比基尼,擺出誘惑的姿勢展示自己的曲線,讓媽媽幫忙拍照。

via.《重金求母》

還設計了一段展露裸體的大膽環節,她在假媽媽面前一件件褪下自己的衣服,介紹自己成熟的身體。

她透過假媽媽頭上的微型攝像頭,試想成和自己的親媽對話:

“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見到成年女性的我,你一定很陌生吧。”

“我不屬於你,我的青春也不是用你的青春換來的,我並不欠你。”

“媽媽你不要害怕,我也不會再覺得愧疚。我恨你媽媽,但是我也很愛你。”

via.鄒雅琦社交媒體

再比如,放下乖巧形象用“髒話”去表達——

“現在罵人都愛用器官罵人。”

“爲什麼所有人都罵xxx,嘴和它都是一種器官。”

鄒雅琦和第三位媽媽設計了一場「小型說髒話」,沒有迎來假媽媽居高臨下的指責。

反而不僅會和女兒談論“髒話”,還會坦蕩地和女兒分享自己的戀愛細節。

via.鄒雅琦社交媒體

這,在傳統母女關係中是會被忌諱的。

總以爲鄒雅琦想要找到另一種母愛模式,但看了視頻才品出,她想要的是試圖從假媽媽身上找到自己親媽的理解和回答。

但遺憾的是,她沒找到。

在拍完和四位媽媽的相處之後,鄒雅琦暫時停更了,她本想進行到第7位母親時找來自己的親媽。

但鄒雅琦有些退縮,她還沒有想清楚,也不想傷害到她。

圖注:第二位媽媽想對鄒雅琦媽媽說的話

更何況,鄒雅琦與媽媽早就斷了聯繫。

在拍攝完第二位母親後,鄒雅琦給自己的媽媽看了“裸體獨白”的片段。

母親似乎被嚇到了,第一反應是“你不能給親戚們看到”,反覆重複“別人看到怎麼想你”的話,至於那些剖心的獨白,沒有一句迴應。

“會打碼的,媽媽。”

但她姐理解鄒雅琦媽媽的反應,大多數媽媽想必都會如此,正如評論區這樣的一條留言:

圖源:B站評論區

“完美媽媽”們只需要去愛女兒的“閃光”就好了,但親媽需要去接納甚至負責的,是女兒的“不好”。

但東亞母女關係就是這樣,又割裂又變扭,有話不會好好說,雙方都非要把愛意蒙上一層嘴硬來展示。

我們從小就活在這種陰影之下,接受着來自媽媽和社會的規訓,困在名爲女兒的牢籠裡不敢出格。

叛逆,因壓抑而生。

以愛爲名

在世俗的定義裡,「母親」是一個富有支配權的上位角色。

前段時間,網上流傳一段視頻:

14歲女孩做了一桌午飯,喊媽媽吃飯卻遭到一頓數落。

“是要表揚你嗎?你跟我整這麼多菜,怎麼吃啊我們倆?”

不知出於什麼目的母親把視頻發到了網上,受到網友疾風驟雨般的審判。

第二天,母親又去追問女兒:“網上好多人說我這個媽媽不好說我不配,你覺得我配不配做你媽?”

反反覆覆地逼問,直到得到女兒肯定意味的回答纔算罷休。

圖源:搜狐新聞微博

這視頻看得讓人窒息,女兒滿心歡喜只等來數落,畸形的相處狀態裡無限放大着的只有以愛之名的操縱快感。

更可怕的是,社交平臺上不乏這種讓人窒息的案例。

有人在母親節帶了束鮮花回家,得到的只有一句“不實用”的怨懟;

有人在學生時期被母親故意扮醜,就因爲母親擔心自己的女兒會與男孩糾纏而早戀;

就連兒童手錶中預設一個“愛你”的詞,都會讓母親神經緊繃、如臨大敵。

圖源:知乎

但這種敘事,太過極端。更多東亞家庭中微妙的母女關係,會藏在更細緻更尋常的角落。

小的時候,你一直在接受的教育就是乖巧聽話,要把指甲修的很短,頭髮要一絲不苟地攏到腦後,否則就是出格;

當你戴上漂亮的髮飾出門,會收到母親半開玩笑的口吻質疑是不是早戀了;

在屋裡學習,母親從不敲門直接闖入,出去時從來不會順手把門帶上,還會時不時地在屋外溜達。

甚至會趁着你不在家的時候,翻看你的書包和日記本。

一旦反抗,就會不出所料地得到“爲你好”和“愛你、擔心你”的答案。

via.抖音網友

似乎,母親的身份可以讓她們理所當然地介入到孩子人生中任何一個角落去探查。

小時候總想着“長大就好了”,但長大以後迎來的是“無論多大都是孩子”的死循環。

後來,當你終於長大逃離了家,你媽來你出租屋看你,小到鍋碗瓢盆大到隨手買的一個擺件,她都看不順眼要管你。

via.小紅書網友

誇張嗎?但這真的不是一對母女的相處狀態,它幾乎是東亞母女的寫照。

這一樁一件實在太微不足道,以至於還沒等與母親分說清楚,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媽媽們總擅於用“母女”的概念去模糊隱私邊界,那些被包裹起來的母職權利常常在柔軟無害中傷人見血。

這種刺痛不足爲道但偏又曠日持久,終究會成爲橫亙在心上的疤,醜陋、扭曲、悄悄蠶食着你和你媽的關係。

東亞女孩,也不是沒想過擺脫這總以愛爲名的親緣掌控,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via.小紅書網友

互聯網上有這樣一段控訴,網友說自己從年少時候就被母親管束地很嚴。

“我今年27了,至今還能想起初中放學的時候,我和朋友在前面有說有笑地走,一個回頭發現我媽在遠遠跟着我時候的噁心,我就像一個物件般的被掌控,羞愧、憤怒、無奈一系列的情緒纏繞着我。”

因爲害怕這世界上可能存在的惡意讓女兒受到哪怕一丁點兒的傷害,所以網友的母親會福爾摩斯般地搜索有關女兒的一切蛛絲馬跡,甚至是會跟蹤她上下學。

網友嘗試過用發脾氣的方式推開母親,原以爲會獲得一瞬間的喘息,但事實上,稍微鬆一口氣就會被她的眼淚和自我愧疚重新淹沒。

“我知道她的目的一定是爲我好,同爲女性的她太明白這個處境,所以她只能用這種近乎折磨的方式去對待我們,連同把我倆的關係和她脆弱的神經一同墜入冰窖。”

也無數次想過和母親和解,用一種成年人的方式去告訴母親自己有能力保護好自己。

但在母親“無論多大,你都是我的孩子”的話音裡,她又無數次打消這個念頭。

圖注:上野千鶴子談母女關係

就像上野千鶴子曾經在書裡聊到母親時候說的那樣:一直想嘗試一場女人和女人,而不是母親和女兒的對話,但始終沒有機會。

當代的女性,是敢於挑戰一切權勢的。

但只有面對母愛的掌控、這種包裹着柔軟愛意的尖刀時,纔會無能爲力地淪陷在以愛爲名的情感綁架裡,無法反抗。

相互委屈

上野千鶴子在《始於極限》裡寫過這樣一段話:女兒是母親最激烈的批判者,也是最狂熱的擁護者。

健康的母女關係,是東亞女性需要用一生去解決的課題。

知乎裡,有網友問出了“怎麼纔能有一個不困擾我的母女關係”,她說“母親最常說的話就是‘不配當她的女兒’。”

via.知乎

媽媽們不懂如何表達,更不懂怎麼去愛,稍不注意就會把愛意扭曲成掌控和打壓,所以東亞女性自始至終都沒能找到一個與母親健康相處的方式。

於是在這種代際循環裡,她們沒能學會如何去愛,無論是對母親、對女兒,還是對自己。

幾乎每一個成年後的東亞女孩都試圖用新的思想去帶動母親,一次又一次地和她灌輸“別爲了我,放棄自己的人生”的理念吧。

但母親們,卻始終無法放棄自我犧牲和甘願受苦。

網上隨處可見的故事,都在敘述着母親的付出:

“無意中看到母親的購物記錄,媽媽用6塊5給自己買了50片衛生巾。”

“和媽媽視頻時候,看到我媽吃的飯是腐乳拌麪條,再看看自己花哨的飯一下子繃不住了。”

“之前和我媽聊天,她隨口說了句不和我爸離婚是想讓我能有一個完整的家,我一直耿耿於懷。”

“畢業旅遊和我媽分享自己在飛機上拍的照片,她會突然來上一句‘你瀟灑了,苦日子都是我們在過’,瞬間把熱情澆滅成愧疚。”

“給我媽發一張影票,得到的是我爸卸貨的照片。”

via.小紅書網友

這或許就是屬於東亞媽媽們的苦難教育,可她們根本意識不到這種近乎自我奉獻的好,在女兒眼裡是委屈,是債,是另一種形式的索取。

所以女兒們最見不得的就是母親因自己受委屈,因爲那免不了會在母親身上看到一種投射。

這種投射,用網上廣爲流傳的大多數東亞女性看了都會產生生理不適的話來概括就是:

“一輩子最怕的三件事,怕嫁給爸爸那樣的男人,怕變成像媽媽那樣的女人,怕孩子過自己一樣的生活。”

在投射帶來的恐懼和窒息之下,很難做到課題分離的女兒們選擇用委屈去對抗母親的委屈。

於是,“不聊愛,只互訴委屈”就成了當代社會母親和女兒相處的最大模式。

比如,這段時間火爆全網的“媽媽文學”:“媽媽,賺錢真的好難啊”“媽媽,人生這麼苦嗎?”“媽媽,我們就像一個房間裡的兩扇窗戶,我開我的你關你的。”

女兒們試圖用同樣的委屈去抵消愧疚,但這種情緒的爆發只讓她姐看到一種可悲的真相,無論是母親還是女兒,兩代女性似乎都在受苦。

母親與女兒,這對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卻被冠以異姓推到了最遠的距離,苦難命運的照拂形成了時代的互文。

圖源:新浪微博

其實在父權制社會下,母親和女兒的角色屬性早就被規定好了。母職是付出的代名,而女兒本應生來乖巧。

女性一舉一動都在被無形的框架籠罩、審判,互訴委屈的母女關係其實是父權背景的餘音。

東亞女性完全有能力跳脫出被規定的職能束縛,換一種模式相處。也許那時母女關係的難題就能有一個更加融洽的解答吧。

via.鄒雅琦社交媒體

我在等,願我們都可以成爲非父權制下的女兒和母親。

“我們的人生,都不該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