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ZY：老孃和那些漂亮沒靈魂的花瓶不同，謝謝

JYP的四代女團TWICE（上）與JYP新推出的五代女團ITZY（下）。圖／擷自臉書

2019年，繼TWICE之後睽違四年，JYP娛樂推出新女團「ITZY」。出道短短九天，ITZY就拿下音樂節目的一位，創下KPOP女團最短紀錄。

輿論將ITZY的快速走紅與高人氣，歸功於師姐TWICE已爲她們打下很好的市場基礎。我同意，但若因此忽視ITZY本身的因素，那就太輕視這個非常有意思的新女團了。

ITZY的出道主打歌《DALLA DALLA》能說明這點，因爲這首歌不斷唱着：

這是一個說着「老孃和那些沒個性的花瓶不同，謝謝！」的女團。

Wooh～簡直想令人吹口哨了！也許這樣說有些誇張，但ITZY的企劃不只打臉了整個南韓整形文化，乃至東方國家那種打壓個人個性，強調齊頭式平庸、「符合平均值」的文化。

甚至，我覺得ITZY也很帶種地微微吐槽了身爲「國民女團」的師姐TWICE，等等再於文後「ITZY和TWICE的對照」說明爲什麼。

我們先來了解一下ITZY的背景，並聽聽她們的出道曲《DALLA DALLA》。

從ITZY出道前，JYP釋出的前導預告來看，會發現這個平均年齡17歲的女團，雖有着符合年齡、生動的潮流感，但也有着相當超齡的霸氣。

特別是眼神。

我記得第一次看的時候，對最後一個出現的成員禮志（YeJi）非常印象深刻，因爲她眼神中那種毫無懼怕、站出來整個氣場就是老孃的氣質相當強烈，很難想像17歲的小女生有這種霸氣在。

看下面主打歌《DALLA DALLA》的預告會更清楚，禮志就算頭上綁着可愛路線的春麗頭（兩個包包）或雙馬尾，氣場還是兇、霸得可以，甚至跟她多對上幾眼，會覺得她很乾練、犀利、高冷，姊氣滿滿（真是神奇的孩子）。

總是喜歡讓女團走狂野風的JYP，在過去兩個女團Wonder Girls和Miss A中也不乏眼神有力的成員，像是Wonder Girls的婑斌、宣美，或Miss A的Fei。

然而上述她們的風格屬於以性感或媚爲基調的帥氣，但禮志不同，她就是單純的，帥！算是在JYP加女團中沒見過的類型，接在清新可愛的TWICE之後出道，令人耳目一新。

ITZY隊長禮志。圖／擷自臉書

除了禮志之外，Ｃ位擔當留真、主唱LiA和忙內有娜也都算是眼神可以殺、可以壞的孩子；要說一開始覺得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彩領，她長得實在太溫和無害了，氣場相對微弱很多（路人），所以我猜預告影片中唯一沒有臉部大特寫的只有她，可能也是這個原因？

總之，ITZY霸氣出道後，網友們都說這是一個「Girl Crush」（Girl Crush，意指連女生都迷倒的帥氣女生）的團，但ITZY卻在出道發表會上告訴大家，不不不，本團的風格是「Teen Crush」。

（這就有意思了，爲何是Teen Crush而不是Girl Crush，我們後面也會討論到。）

再回到出道曲《DALLA DALLA》上。

初聽時，《DALLA DALLA》沒有讓我覺得入耳，感覺很像我在上健身課時會放的音樂，因此意外地注意到歌詞在唱什麼（平常聽KPOP真的很少聽歌詞啊對吧），並發現歌詞真是太棒了：

《DALLA DALLA》是一首很嗆而且很有個性歌，從一開頭就說人家看自己像小混混一樣，但「那又怎樣？老孃管你啊！」嗯，果然有小混混跩個二五八萬、用鼻孔看人的畫面出現！由眼神有殺有不屑的ITZY唱起來頗有說服力。

整首歌圍繞在「少管別人的眼光，享受世界做自己」的主題上，但表達方式既不陽光正向開朗也不溫柔，而是用很「怎樣？」、中二/屁孩味十足的挑釁方式表達。

難怪JYP給ITZY的定位是「Teen Crush」（會煞到青少年的帥），也只有青春期的屁孩能夠這樣跩不拉機地表達，才能顯得很酷、很有態度，而不是很討打。

（況且五個漂漂亮亮亮亮的女孩子，唱着老孃跟那些空有外表沒靈魂的花瓶不同，就算再屁孩，你也捨不得打下去，只會覺得怎麼那麼可愛吧！）

最好笑的是，ITZY不僅不管路人怎麼說，連「姊姊們」的話都懶得聽。姊姊們一下念妹妹不成熟懂事、又說妹妹們太莽撞冒失，妹妹只回說「是啊但抱歉，我就是不想改」，那種好好好敷衍式地回話語氣、叛逆的頂嘴，真是讓人忍不住嘴角上揚。

那麼，「姊姊們」是誰呢？

彩領的歌詞唱到「我對戀愛沒興趣，這世界有趣的事還多着」，所以我們姑且就對號入座，把幾乎每首主打歌都在唱「談戀愛好忐忑之我要裝矜持你還不快來追我」的姊姊們—TWICE代入吧！

TWICE。圖／擷自臉書

把ITZY跟TWICE放在一起對照，可以聯想、歸納出許多有意思的事情。

首先，我們在之前談TWICE轉型之路的系列文章中，提過他們出道曲《Like OOH-AHH》，其實一開始是想走JYP一貫的狂野嘻哈路線，最後卻越走越歪、往清新可愛陽光的路線走去了。

我想這次ITZY的風格，其實就是原本JYP希望TWICE可以走的路數。但很奇怪，即使在出道、還未受市場回饋影響風格前，TWICE的「狂野嘻哈風」其實也比ITZY可愛太多太多。

爲什麼會這樣？

以長相和氣質來看，TWICE的成員除了定延跟彩瑛有那種霸氣跟眼神殺氣外，其他七位成員都是小狗眼（puppy eye），別說殺氣了，就算兇起來也還是可愛，就像博美狗對人狂吠的那種可愛樣。

再加上三位日本成員（MOMO、SANA、MINA）特有的日本女孩軟萌甜美氣息，不斷影響着整個團⋯⋯我們只能引述彩瑛去年在showcase上對自己的感嘆，來理解這個磁場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在練習生時期一直是霸氣/強勢的形象，沒想到之後會變得這麼可愛⋯⋯不知不覺就變成草莓公主了

（定延在旁邊補槍：我們九個人都沒想到會這樣好嗎）

原本形象強勢霸氣，但加入TWICE後就越來越可愛的成員彩瑛。圖／擷自TWICE Vlive

團員也自陳，原本TWICE的初形象設定是「開朗」，但跟現在的「健康」形象完全不同，是從《Cheer Up》時期形象才改變的。所以我們也許可以假設，原本TWICE的風格可能是「開朗，但不那麼健康元氣」。

那到底是什麼形象定位？ITZY出道後，我們知道了：活潑、有衝勁，有點皮、有點壞，很有態度、跩跩有自信的女孩。

沒辦法，TWICE畢竟是選秀節目出身的女團。在經過觀衆票選後篩選出的成員，基本上都是親和力高、溫和且討喜（像成員Mina就常被網友說以後會是好媳婦），太有個性、不夠可愛的女孩大概不會入選，就算有，人氣也不會高。

就像彩瑛的人氣在TWICE中幾乎是長期墊底的。畢竟從各種方面來說，很有才華、想幹嘛就幹嘛、決定跟行動都風風火火、感性強烈的彩瑛，活潑可愛、但不是溫順可人的類型，的確和TWICE的其他成員很不同。

因此ITZY出道後，不少人感慨可惜，彩瑛的氣質比起TWICE更適合ITZY，要是加入ITZY就好了。

但未經選秀公開、直接出道的ITZY不一樣，像禮志這樣氣場強大且眼神可能令人畏懼、鮮投少男所好的女孩，就不會被票選刷掉，而是被留在團體裡，甚至成爲鮮明的icon存在，讓ITZY的個性與形象極具辨識度。

有個性就要有個性到底。當師姐TWICE每首歌都在要比愛心、唱着baby怎樣baby怎樣（歌詞通常假設聽歌的粉絲是TWICE想追的男生）的時候，師妹ITZY直截了當告訴你/妳「我對戀愛沒興趣，浪費我時間」，也不令人意外。

你可以說，TWICE是一路走來跌撞後，不斷快速修正的成功案例，是某種程度的原型（prototype），而ITZY，則是JYP吸收TWICE作爲先導實驗的豐富經驗後，按照原本想做的方向再重來一次，想一擊致勝的旗艦品。

ITZY的成敗，或許可以用來印證通過TWICE經驗轉化成的方法論，能不能讓JYP成功推出「市場不見得直接喜歡，但我想改變市場喜好」的商品，而不再只是遷就大衆當前喜好來打造產品。

因此ITZY「打臉」師姐是合理且必要的，因爲TWICE現在的樣貌並不是JYP原本設定的路線，ITZY纔是。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TWICE和ITZY正好呈現出某種世代對照：四代女團和五代女團，90後（民國79-88年出生）和00後（民國89-98年）出生。

90後 vs 00後。圖／擷自秒拍

我覺得，特別是性別方面的意識。

90後的孩子進入青春期後才漸漸有網路，直到成年纔有社交平臺，但00後基本上是在數位時代出生長大的孩子。

90後世代，小時候接觸到的玩具、看的電視節目仍受到父母的篩選與限制，在過程中接收到「男生是男生、女生是女生」的觀念是相對黑白分明的。

然而相較之下，00後接觸的娛樂與媒體訊息，可能好一部分是由演算法篩選（而不是父母）。

他們從小接收資訊的管道更多元複雜，也許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透過戲劇、節目、電影⋯⋯接觸到各式各樣的多元人類，對20世紀人類來說是「非典型」的人事物，在00後眼中可能「很普通」、「很正常」。

我認爲，性別刻板印象這件事在00世代眼中，也越來越淡化。

光是看現在青少年追的youtuber，有多少網紅在老一輩眼中是會被說成「不男不女、不三不四」的就知道了。但抱歉，很有陰性特質的男生、很有陽剛氣味的女生，對00世代來說恐怕都很一般、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全員90後的TWICE，在大衆口味的篩選下，有好一段時間被包裝得非常女性化：浪漫的大卷發、水汪汪大眼睛、澎澎裙，細碎撒嬌的小動作，被化妝品和繽紛粉嫩的彩色糖果圍繞，周圍飄着愛心和花朵

——符合非常「刻板」的女性審美標準。

（一直到2018年末，TWICE才又大改這個路線，開始穿起越來越率性、俐落的服裝，表演帥氣俐落的舞蹈，這個我會另外再開一篇談。）

而全員00後的ITZY，一出道就是帶着金屬感、街頭、或有些龐克味道的風格，皮衣、皮褲、皮手套、T恤、西裝外套、馬靴、運動衣、迷彩褲；

她們的表演舞臺（請見下方影片）多半以褲裝或線條簡單的A字裙裝出場，布料用大量的黑白灰銀跟鮮明的純色或搶眼的螢光色搭配，髮型梳得光滑乾淨（禮志幾乎都是綁史豔文的all back高馬尾，從來沒有放下頭髮過），眼妝也採上挑的貓眼畫法讓眼神更銳利⋯⋯

種種加起來，與其說ITZY是走中性路線（你看，這就是刻板的90後想法，以爲不那麼女性化就等於中性、男性化，NO纔不是！），不如說是把女性帥氣的特質都展現出來，讓你有種看到謝金燕或是Cardi B的既視感，很想「叫我姊姊」。

（TWICE最接近ITZY路線的嘗試，大概就是日本專輯《BDZ》的封面定裝照了）

努力賣萌裝可愛的四代師姐團TWICE v.s. 一出道就霸氣外露叫我老孃的五代師妹團ITZY，我想JYP推這新團想要傳達給00後新世代（年輕粉絲）的價值觀其實挺清楚：

做你自己，別在乎刻板印象，跟別人不同、無法被舊有的框架定義也沒關係，那正好是你獨一無二的特色跟魅力，展現自己就要理直氣壯、不要怕。

畢竟JYP在ITZY的專輯名稱都說了嘛！《IT’z Different》

別忘了，你就是老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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