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船來稿 | 淇河,流動的人文春秋
《詩經》雲:“淇水滺滺,檜楫鬆舟”。
淇水,淇河古稱,自棋子山出發,經峰巒疊嶂,穿萬壑峽谷,一路噴珠濺玉,浩浩湯湯,走陵川、流輝縣,奔林州、入淇縣,奔流不息,日夜歡歌,至浚縣淇門匯入衛河。
萃七千年璀璨文明,匯新時代人文情懷。
淇河,中華文明的心靈故鄉,古老而文明,秀美且靈動,宛如一條飄逸的玉帶鑲嵌在中原大地上,孕育了中華萬古文明,造就了華夏千秋詩篇。
這條河流厚植歷史深處,早已演變成一種博大的文化符號,在亙古傳承的人文春秋中,捲起千堆雪,攪動萬重浪。
自幼生活在鶴壁,久居北中原的我,對淇河情有獨鍾,常讓我想之念之,愛之思之。
30餘年前,年少懵懂的我與父母途徑淇河,正是那次偶然邂逅,讓我與其結下不解之緣。淇河那澄碧的浪花,那豪邁的奔涌,那純淨的甘冽,那歡快的激情,讓我魂牽夢繞,朝思夢想。
歲月如梭,飛鴻雪泥,時光轉瞬即逝。而今,在這個金風送爽的初秋,與三兩好友相約,前往淇河賞秋遊玩,一時間,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興奮之情不可名狀。前夜,雖更深人靜卻輾轉發側,久不能寐,腦海浮現出一幀幀流動的畫面,耳畔迴響着一陣陣樂動的風濤,把我的思緒牽往那個遙遠的年代。
古往今來,溯源而上,淇河兩岸曾是邶、鄘、衛三個古國的沃野,亦是我們祖先繁衍生息之地,形成了獨具風騷的淇河文化。淇河中下游新石器時期至東周的古文化遺址就有65處,漢魏以後的古遺存、古石窟、古墓葬,更是數不勝數,而土岸上裸露的典型古陶、鐵殘片俯拾皆是。
三千多年前,淇河流域是我國殷商、春秋戰國時期重要的文化遺存地,古都朝歌這顆璀燦的明珠,曾矗立在淇河之畔,而淇河文化不僅包括仰韶文化、龍山文化、殷商文化,還有衛文化及宗教文化等。
情之悠悠,思之綿綿,來自遠古的牽絆,悄悄地把我帶入淇水氤氳的夢想。
翌日清晨,乘着多年的追憶,載着多年的嚮往,我與幾位好友,在雲清風淡的日子出發了。汽車在高速上緩緩行駛,透過車窗望去,天空湛藍,綠樹茵茵,幾多的遊離白雲像羊脂白玉在眼前漂浮,感到無比輕鬆愜意。
隨即,一位好友提議,何不朗誦《詩經》中關於淇河的詩歌?
這一想法,立刻得到大家應允讚許,不多時,朗朗清雅之聲伴着嫋嫋衛風的樂章,在車廂內迴盪,迴盪,迴盪,而後,透過車窗飄向三千餘年的淇水河畔。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
淇水滺滺,檜楫鬆舟。駕言出遊,以寫我憂。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爰採唐矣?沬之鄉矣。雲誰之思?美孟姜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送子涉淇,至於頓丘。
匪我愆期,子無良媒。
上午10點許,我們終於來到淇河的臂彎,擁入它的懷抱。
淇水悠悠,檜楫鬆舟,駕言出遊,以寫我憂。恍然間,詩歌裡的畫面與眼前的景色完美契合。淇水啊,悠悠地流淌不息,那檜木做的楫,松木做的舟呀。我要再次駕船出去遊玩,但願能排解心中憂愁。
厚重、深邃,磅礴、空靈。
眼前的淇河,水流澄碧平緩,一路昂首東去,跨越懸崖峭壁,穿行萬里平疇,蜿蜒前行,時而平緩,時而湍急,夾裹着歲月風塵,或氣勢如虹,或旖旎蜿蜒,在中華大地上造就了這幅流芳萬世的風情畫卷。
一陣秋風拂過,河面蕩起陣陣漣漪,在陽光照耀下,波光粼粼,而河畔樹葉的沙沙聲,彷彿時光散去的呢喃,又宛如歷史迴響的低吟,訴說着從古流到今的傳奇一生。
淇河流域不僅有紂王墓、妲己墓、比干摘心臺等景點,還有辛村西周衛國貴族墓地及殘存的趙國古長城遺址,這些鮮活的事實,無不證明了這片水土豐贍的區域,正是我國殷商、春秋戰國時期重要的文化遺存地。無獨有偶,讓世人欣喜的是,此處殷周以後的歷史人文遺蹟也較爲豐富,有1處國家級、24處省級、150多處市縣級文物保護單位,其中有獅跑泉戰國貨幣窖藏、鹿樓戰國與漢代冶鐵遺址、鶴壁集唐代至元代古瓷窯(民窯)遺址、宋代採煤遺址、羅貫中隱居的許家溝村、金山嘉佑禪寺、青巖絕彩繪石窟等。
我想,數千年間,辛勞智慧的先人們在此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們曾載歌載舞,曾嫣然歡歌,他們茹毛飲血、篳路藍縷,他們以啓山林、櫛風沐雨,他們漁歌唱晚,篝火熾盛,他們晨鐘連着暮鼓,他們一起走向晚霞,又飄進了裊裊炊煙。
腳步踏着石板路前行,腳下每一次迴音清晰而沉悶,這是時間賡續的聲響。我們繼續前行,不知不覺間,來到詩城鶴壁厚重的文化地標,淇河詩苑。
淇水千古流,一河詩賦唱九州。
淇水詩苑,位於淇河東岸,以淇河文化爲載體,以淇河生態爲依託,集融書法、繪畫、雕刻等多種藝術於一身,將淇河詩經文化、自然美景與現代元素融爲一體,傾力打造的一條富有詩情畫意的生態史詩文化長廊。
自北向南,與1500首詩歌深情凝望間,或徜徉駐足,或流連忘返,或引吭高歌,或低吟淺唱,一幅幅鐫刻在牆壁上的詩詞,貫通古今,氣勢恢宏,淇河滄桑鉅變一覽無餘,淇河文脈詮釋淋漓盡致。
除卻秦漢前的詩歌,自唐宋至今的詩歌竟然如此之多,歷代著名詩人如李白、杜甫、王維、蘇軾、王安石、司馬光、文天祥等都作有詠誦淇河的詩詞。其中,有李白的“淇水流碧玉,舟車日奔衝”,王維的“屏居淇水上,東野曠無山”,杜甫的“淇上健兒歸莫懶,城南思婦愁多夢”,蘇軾的“惟有長身六君子,猗猗猶得似淇園”……。《詩經》與著名詩人的著作,歷史悠久,源遠流長,讓這些文化瑰寶傳承了數千年,也讓淇河成爲一條充滿親和力與想象力的詩河。
淇河很短,全長不足200公里。淇河很長,從《詩經》中流淌了三千年。
當淇河激盪千年的浪花在眼前浮現,當淇水穿越萬古的歌謠在耳畔響起,滾滾流淌的淇水,詮釋着詩意風情,承載着歷史文化,傳遞着詩歌情懷,它日夜滋養的每一座山,每一泓水,每一個村落,每一棵樹木,每一戶人家,每一個生靈,都賦予了厚重的人文印記,流動着來自遠古的血脈,生生不息,綿綿不絕。
短暫的離別是爲了更好地重逢。
我揮揮手作別流逝的淇河,心頭縈繞着一份依依不捨,驀然回首的剎那,才發現,淇河兩岸的故事,在人文春秋的歷史中上演了幾千年,而它真正的主角,在水一方,纔剛剛登場。
她只爲,傾聽歲月深處,淇河心靈的呼喚。
作者:趙麗華
統籌:張喜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