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鳥麗子專欄》活人也要破地獄

《破‧地獄》由許冠文（左）和黃子華聯手主演，兩人大銀幕合作話題十足。（華映提供）

也許因爲對死亡忌諱又敬畏，殯葬題材的作品格外有吸引力，過去日本的《送行者》拿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臺灣有秒殺的《勸世三姐妹》舞臺劇，香港則以《破．地獄》一窺港式殯葬禮儀，熱賣到有機會創下香港本地最高票房。

《破．地獄》以疫情後慘賠的婚顧老闆道生（黃子華飾）爲主角，爲了籌錢還欠款，他中年轉業、跨足殯葬業，從收紅包到收白包，從賺新人錢轉而發死人財。但跨行不易，他遇到資深道士文哥（許冠文飾），文哥規矩多、脾氣大，讓道生這個門外漢吃足苦頭。但他認真學習，還把婚顧業「以客爲尊」的想法帶進殯葬業，推出量身打造的告別式，卻也冒犯文哥終身信奉的道教理念。

其實，冒犯文哥的不只道生，包括文哥的女兒、兒子都不認同老爸的固着思維，女兒更是反對老爸重男輕女、甚至覺得女人污穢的傳統觀念，一家人累積多年的矛盾終於在靈堂上爆發。

這部電影請出香港兩大喜劇天王演出，可是從頭到尾不搞笑，光是看80多歲的許冠文認真跳起超渡亡魂的「破地獄」儀式，就覺得很威！而講脫口秀的黃子華不苟言笑做出驚人創舉，像是在靈堂上駕駛1:1比例製作的超跑紙紮，因爲死者生前最愛這型車，沒想到家屬立刻翻臉！真正的喜劇不是誇張表情，而是讓人哭笑不得的際遇。

從文化角度觀察，電影保留了大量珍貴的史料，從喪葬儀式、遺體化妝技巧、着衣過程到暫時停放棺木的義莊以及廣東曲藝南音，都是臺灣影迷感到陌生的香港傳統日常。透過進入葬儀社的家庭，則看到香港不尋常的一面，包括五花八門的親屬關係，沒有結婚卻生子的富家女媽媽、結了婚卻另有同性伴侶的太太、住在一起卻不肯結婚的情侶、住在一起卻形同陌路的兄妹等等，所謂的「親人」是什麼？在死後還是心心念唸的，就是親人。當逝者已矣，誰願伸手拉一把活人，陪他們走過宛如地獄的心結。

就劇情來說，觀衆應該可以預料到最後的劇情轉折，但在許冠文的精彩演繹之下，老爸寫給女兒的信着實讓人落淚，原來打破地獄的，不是老爸的法器桃花木劍，而是生死無法切割的珍愛。

這部片爲何在香港大賣？片中有市儈、現實的一面，葬儀社老闆把葬禮當成秀，一張嘴可以把死的說成活的，但做生意可以帶着感情，就像煲湯阿姨會多幫客人準備一暖瓶的補身熱茶，就像老友會幫忙偷渡一口核桃酥，多出來的這一點點，就是不求回報的暖心溫情，足以讓人喘息。

就像片中道生的那句話，「破地獄不只超渡先人、也超渡生人！」也許直逼臺幣4億的驚人票房代表港人都渴望「破地獄」，經歷過低谷，格外渴求這份彼此珍惜的溫情。

（作者爲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