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金價屢創新高，原因幾何？

肖宇（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副研究員）

美聯儲貨幣政策大轉向帶來的影響還在持續發酵，隨着降息靴子的正式落地，國際金價應聲再創歷史新高。截至2024年9月25日，黃金現貨價格一路逼近2670美元/盎司。

此次國際金價再攀新高背後，可能有兩個直接觸發因素。其一，單純從投資角度來看。隨着美聯儲降息方向和路徑日益明朗，美元匯率和利率步入下行通道趨勢已經確定，黃金稀缺性決定了其在資產配置中的價值開始凸顯，這使得黃金的投資價值進一步增加，繼而引發金價飆升。世界黃金協會9月報告顯示，由於美聯儲降息信息已經被市場所交易，所以全球黃金場外交易（OTC）和黃金ETF交易量異常活躍，黃金ETF已連續四個月淨流入，其中西方國家的基金領跑全球。

實際上，美元利率常被視爲持有黃金的機會成本。黃金回報歸因模型（GRAM）顯示，如果排除黃金回報率的動能因素，那麼在全球市場，美元實際利率與黃金持有成本之間存在着明顯的替代關係。所以一旦美元利率下行，將會催生黃金購買需求，繼而引發金價上漲。

其二，從市場情緒來看。由於市場對美國經濟是否能夠順利軟着陸存在分歧，所以此時國際金價的飆漲可能正是市場避險情緒的集中釋放。這方面考量的主要依據是美國債務規模持續膨脹，導致了美元信用的護城河有所塌陷。

黃金是全球公認的避險資產，繼今年夏天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表示，“從2024年到2034年，每年的總赤字將等於或超過GDP的5.5%。至少自1930年以來，赤字從未連續5年以上保持在這麼高的水平”之後，CBO最新的初步覈算數據顯示，2024財年（去年10月1日至今年9月30日）至今，美國財政赤字規模已經高達1.898萬億美元，而去年同期值也只有1.525萬億。不斷增長的債務規模使得黃金避險價值開始凸顯。

有意思的是，雖然學術界在因果關係識別中發現，在拉長的時間週期內，經濟衰退、地緣政治等與金價的走勢都呈發散態勢或者是弱相關，但對美國財政狀況與金價的歷史數據迴歸結果卻發現，美國赤字規模與金價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也就是如果美國的財政赤字擴大，金價將會上漲，反之金價則回落。

這一規律在上世紀70年代至今黃金價格的四輪週期裡都大致成立，背後折射出了一個非常簡單的經濟邏輯，那就是黃金具有避險屬性，而這一屬性是由其稀缺性決定的。排除珠寶首飾、工業領域的用金需求，此輪國際金價飆升的背後，恐怕還與全球央行開始熱衷於囤積黃金有關。

面對全球經濟增長的不確定性和複雜多變的地緣政治格局，黃金這一戰略資產的重要性在全球央行間形成了共識。同樣是世界黃金協會的報告顯示，儘管價格一路上漲，但今年1月以來，各國央行購買黃金的意願卻只增不減。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統計數據也佐證，全球央行的黃金儲備，僅在今年7月就增加了37噸，環比增速206%。

從目前已經披露的最新月度數據來看，今年7月在全球央行中，波蘭國家銀行是最大買家，當月淨增持14噸，創下自2023年11月以來的最大月度增幅。此次購買使其黃金持有量增加到392噸，佔總儲備的15%。自今年4月以來，波蘭央行一直在大量購買黃金，在過去四個月中積累了33噸黃金。其次是烏茲別克斯坦中央銀行（當月購買了10噸）和印度儲備銀行（自今年初以來每個月都在淨增持）。此外，約旦中央銀行已連續3個月、土耳其央行連續14個月、捷克國家銀行連續17個月增加對黃金的購買。

在這波全球央行購金潮中，只有哈薩克斯坦中央銀行是今年7月的淨賣家。一些國家的主權財富基金，比如阿塞拜疆國家石油基金（SOFAZ）也開始下場增持。導致年初以來，全球黃金銷售量遠遠達不到全球央行的黃金購買量，受產能既定約束，黃金價格出現如此走勢也就不難理解了。

整體來看，此輪國際金價的上漲雖有美聯儲降息的短期因素刺激，但從動能來看，全球央行囤積黃金的行爲貢獻的力量可能更大。除非能夠全球經濟增長不確定性的預期能夠扭轉，否則，這種趨勢短期內或許還將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