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典藏 | 釣了一條金龍魚

老魏是一名普通的機關職員，休息的時候，經常到河邊野釣。這天，老魏照例在河邊端着魚竿靜靜地等着魚上鉤，可他連着抽了四根菸、換了三種不同的魚餌，魚漂始終沒有動靜。

老魏罵罵咧咧道：“魚也開始挑嘴了，用不用給你們點現金，想吃啥自己買去？！”說着，他還真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紙幣掛在魚鉤上，用手機拍了照配上文字發到朋友圈。剛發完，瞬間就有好友點贊。老魏咧着嘴回覆幾條，隨手將魚鉤甩了出去，魚鉤進水後他馬上反應過來：“哎喲！我的錢！”

老魏狂搖繞線輪，想把錢收回來。可魚竿忽然一沉，竟然有魚上鉤了，從手感上判斷，這傢伙還不小。魚在河裡拼命撲騰，老魏操縱着魚竿來回遛，等魚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這才猛地收竿，一條金翅金鱗的大魚被甩到了岸上。

這魚看着眼熟，全身紅裡透金，體形優美流暢，老魏看了半天，忽然一拍腦袋——在油桶上見過這傢伙，金龍魚！

老魏摳着魚鰓往嘴裡瞧，沒見到鈔票的影子，看來是被吞到肚子裡去了。他也想得開，把金龍魚放到桶裡，“嘿嘿”笑着說道：“這玩意能賣好幾百吧，不賠！”

一個不屑的聲音忽然傳來：“你啥眼光，17年前，哥就值五千了！”老魏嚇得一哆嗦，差點把桶扔了，瞪着眼睛喝道：“誰？！”金龍魚仰起頭來，這下老魏看明白了，這魚嘴一張一合，正是它在說話呢。

老魏震驚之餘，忽然高興地跳了起來：“會說話的金龍魚！起碼值一萬塊錢了吧？！”金龍魚撇了撇嘴，低聲說道：“真倒黴，落在這麼個不識貨的傢伙手裡。兄弟，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老魏滿心歡喜，他趕到花鳥魚市場，放下水桶，高聲吆喝起來：“快來看快來看，會說話的金龍魚，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不大工夫，邊上就圍了十幾個看熱鬧的。有個人嬉皮笑臉地問道：“哥們兒，你這魚都會說啥呀？讓它整兩句。”

老魏驕傲地梗着脖子道：“啥都會說！喂，金龍魚，給這位兄弟問個好。”金龍魚吐了幾個泡泡，腦袋扎到水桶下面，根本沒反應。周圍的人哈哈大笑起來。老魏惱羞成怒，拿手指用力捅它，可金龍魚死活不開口。

一個粗脖子漢子說道：“吹牛就沒意思了，這魚要是真會說話，別說一萬了，一百萬都有人買。不過這魚確實喜慶，這樣吧，一千塊錢我拿走。”

老魏哪肯賣呀，金龍魚自己都說最少值五千呢。漢子冷笑道：“那是以前，不少當官的喜歡養這玩意，大夥兒送禮把它價格炒起來了。自己花錢買着玩，頂多值一千！”

開始的時候，老魏覺得能賣五六百塊錢就很知足了，但這條金龍魚確實會說話，一千塊錢肯定不能賣，當務之急是和金龍魚好好溝通一下，只要它能配合着說幾句，價錢自然就上去了。想到這，老魏買了些高檔魚食，拎着桶回家了。

回到家，老魏從儲物間翻出了魚缸，洗洗涮涮之後接滿水，把金龍魚放了進去。金龍魚嫌棄地說道：“哥們兒，你這條件也太差了吧，別說恆溫器了，連個製氧泵都沒有，以前我住的魚缸有四米多長呢！”

老魏也是滿肚子不快，氣沖沖地說道：“譜擺得挺大，我問你，剛纔在市場上爲啥不說話？”金龍魚翻了個白眼，道：“合着我讓人賣了還得幫你數錢是不？你是真不清楚我的價值，好好伺候着我，隨便指條道就抵你努力半輩子的了。”

金龍魚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它今年17歲了，相當於人類120歲高齡，從小就被送到一個大官家裡養着，接觸的人非富即貴，耳濡目染，金龍魚漸漸開了心智，居然學會了說話。當然，它從來沒顯示過這個本領，大官秘密太多，如果發現一條魚會說話，恐怕會對它產生戒備。

三個月前，有人拉着魚缸去另一個地方，走到橋上時，金龍魚瞅準時機，一下子跳到了河裡。原本以爲這下子自由了，可它在魚缸裡又有恆溫器又有製氧泵，水也是天天換清的，一到河裡根本受不了，沒人餵食，自己又逮不到那些狡猾的小魚小蝦，眼瞅着一天比一天瘦，忽然見到水中居然有一張百元大鈔，金龍魚頓時覺得說不出來的親切，一口吞了進去……

老魏不耐煩地擺擺手道：“好漢不提當年勇，你就說現在能幹啥吧！”

金龍魚四處打量了一番說道：“據我判斷，你在單位屬於混吃等死那類的，工作能力一般，情商不太高，智商特別低，好事輪不到，壞事全有你；在家裡也沒啥地位，老婆看不上，兒子瞧不起，活得那叫一個憋屈！”

被一條魚擠對成這樣，老魏挺上火，但偏偏人家說得一點不差，他下意識地頻頻點頭，虛心請教起來。

有金龍魚這個職場高參做幕僚，老魏一鳴驚人，經常提出一些高見，讓領導刮目相看。三個月之後，他就被提到安監科當了副科長，正科長快到站了，身體不好，老魏被扶正只是時間問題。吃水不忘挖井人，金龍魚的待遇也跟着水漲船高，重新住上了四米的大魚缸，恆溫器、製氧泵一樣都不少。

人的精氣神一變，追求自然高了起來。老魏越看老婆越不順眼，動起了別的心思，背地裡和金龍魚一說，金龍魚笑了：“早該這樣了嘛，小菜一碟！你現在不是主管安全監察嗎？你對那些承包商緊一緊，他們自然知道怎麼做了。”

老魏茅塞頓開，立刻加強了對安全施工的檢查。沒過幾天，承包商們就使出渾身解數，紅包、古玩、名錶，老魏是收得盆滿鉢滿。這天，承包商劉總更是把老魏約到一個隱蔽的山莊，並請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來作陪。老魏被女人的幾個眼神迷得神魂顛倒，可剛喝兩杯酒，門忽然被敲得山響。幾個人魚貫而入，亮出了證件：“紀委的，跟我們走一趟吧！”

老魏的問題被查了個底掉，貪污受賄，生活作風腐化，丟了工作，進了牢房。

患難時刻見真情，老魏的老婆雖然恨他不爭氣，但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還是來到監獄勸他好好改造，自己在外面等他。老魏眼淚汪汪地握着老婆的手，腸子都悔青了。

臨走時，老婆體貼地問道：“你想吃點啥？下次我給你帶來。”

老魏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想喝魚湯！金龍魚湯！要不是它，我不可能在這待着！”

此時，鎮子外的小河邊上，一條金龍魚從臭氣熏天的下水道里鑽了出來，跳到了河裡，唉聲嘆氣地說道：“現在形勢可真夠緊的，姓魏的傢伙才半年就進去了，看來還得重新找下家。”

金龍魚一甩尾巴，消失在河水中。

作者：顧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