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

近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指出，要強化行業自律，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此前，去年年底召開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也指出，部分新興行業存在着重複佈局和內卷式競爭。如何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值得深思。

企業之間的適度競爭對提高產品性價比、讓利消費者、加速落後產能出清等非常重要，可一旦血拼價格、無序“內卷”，則容易扭曲市場機制，造成一系列負面影響。例如，爲降低成本，一些車企拖欠上游款項、壓低供應商報價，甚至在產品上偷工減料、減質減配，破壞產業生態；以高度依賴電價的光伏產業爲例，價格戰可能導致落後產能擠走先進產能；一些聚集效應強的行業，行業巨頭可能借“內卷”獲取市場壟斷地位，危害市場競爭。價格戰之下，不少企業將陷入“不卷價格就捲鋪蓋”兩難之中，本就處於微利邊緣，一旦陷入價格戰是否能保住市場份額都難說，更遑論加大研發投入、提高產品質量。

作爲出口大國，我們曾有過“內卷”蔓延、對產業“傷筋動骨”的案例。中國產摩托車曾在越南佔據相當市場份額，但由於國內車企“內卷”導致產品質量下滑，最終痛失市場份額、產業風光不再。同樣，中國稀土企業也曾因惡性競爭、相互壓價，而導致我國稀土賣出“白菜價”，造成巨大資源浪費、生態破壞和經濟損失。今天，光伏產品、新能源汽車等行業的“內卷”更加值得警惕。相比傳統產業，新興產業資金投入大、技術密集、產業培育條件更苛刻，一旦規劃和投資不及預期，往往意味着要付出更高成本。因而，在地方產業和經濟發展承壓、國際貿易保護主義擡頭的背景下，警惕新興產業“內卷”式惡性競爭十分重要。

剛剛過去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要“清理和廢除妨礙全國統一市場和公平競爭的各種規定和做法”“嚴禁違法違規給予政策優惠行爲”。這些改革政策的出臺，有利於反行業內卷和惡性競爭。行業“內卷”固然有企業逐利心態這一成因，但也與地方產業同構、市場分割有很大關係。雷軍有句話叫“站在風口上，豬都可以飛”，用以形容趨勢、時機對產業興起的重要性。不少地方爲了搶抓“風口”，在招商引資時不顧自身資源稟賦、產業基礎，寧可開出過度優惠、不符合當地實際的條件，也要上馬新興產業，結果造成產業之間重複建設、產業同構等。有專家對南方一些城市調研發現，各城市招商重點均集中在生物醫藥、電子信息、新能源等產業，重合度甚至達到80%以上。這導致企業間越來越“內卷”。地方保護“土政策”也是“內卷”原因，一些地方人爲設置市場壁壘，甚至導致“在海外都有競爭力的企業，竟在某縣沒有投標資格”。市場分割和產業小規模化，既會導致效率損失和隱性浪費，也會加劇產業同構和價格“內卷”程度。

“鋰電池大王”曾毓羣曾在給旗下員工發的郵件裡面寫道：“豬真的會飛嗎？當颱風走了，豬的下場是什麼?”的確，如果只在價格戰漩渦裡“卷”，那風口過後，往往下場慘烈。對企業和行業而言，突破“卷價格”的路徑依賴，把更多精力和財力傾注在“卷”產品創新和服務升級上，是防止被“卷出局”的關鍵。當然，企業難抑惡性競爭衝動，也是因內需市場不振——增量預期不足，存量市場必然就需要“內卷”血拼。從這個角度看，構建良性競爭生態，不僅需要各地善用自身比較優勢，進行差異化產業佈局和招商引資，還需要地方不斷壯大內需，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從而爲企業創造更多增量空間。

（韓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