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輪挑戰北極　騎車前進地球上最後的淨土

【圖／文：火花羅】

有沒有一個地方，是你聽過它的壯麗、孤寂，但卻連「來去晃晃吧！」的想法都沒有呢？北極就是如此，那裡有一望無際的荒野、非常重要的生態系，孕育北極熊、獨角鯨與數萬種的生物，是地球上最後的淨土，也是人類文明的邊陲，大多數科技在這邊都變得不甚牢靠，輪胎被尖銳礫石刺破、手機收不到網路、一天內溫差達30度、最近的救援都在兩百公里外，任何一點差錯都可能會讓人丟掉小命。

Whitehorse 白馬鎮／世界冒險家聚集前哨站

這世界上有三條通往北極圈的熱門公路冒險路線，第一條是2017年我曾挑戰成功的阿拉斯加道頓公路，第二條是北歐通往挪威北角的大西洋濱海公路，第三條則是位於加拿大，這次挑戰的Dempster Hwy，一路往北翻山越嶺、從加拿大白馬鎮直達瀕臨北冰洋旁的小鎮「圖克託亞圖克」，來回穿越長達3,000公里的非鋪裝碎石路面，在此之前，從未有臺灣的二輪騎士使用摩托車抵達最終邊疆。大部分冒險家要前進圖克託亞圖克，都會在白馬鎮勵兵秣馬，因爲該城市位於連接美國本土與阿拉斯加的Alaska Hwy必經之處，所以在這裡會遇到世界各地的冒險家（或可稱他們爲瘋子）。每年夏天，在人口僅25,000人的小鎮上就會充斥着來自全世界的冒險家，從車牌就可以一窺他們來自何處，例如加州、巴西、阿根廷，這些人不是正在從南方騎去北極，就是要從阿拉斯加前去南方的世界，甚至有人是騎着腳踏車來到這邊，天曉得到底是騎了多久。在腳踏車界，有位日本知名的旅行家叫做石田裕輔，他曾在1995年到2002年，花了七年半的時間騎着腳踏車環遊世界十萬公里，他也曾途經於此，並體驗著名的「育空河獨木舟漂流」，也是那段美麗的文字，讓我踏上今日旅程。

Dawson City 道森市／乎幹啦！死人腳趾酒

從白馬鎮整裝出發，原本預計一天時間直衝500公里抵達道森市，沿途經過大大小小的冰湖，我們運氣很好，旅程開始時天氣晴朗，遠處山頂積雪在太陽下閃爍着，路旁不時會出現棕熊跟你打招呼，但騎車千萬不要停下來跟棕熊互動就是了。本來預計歡樂輕鬆的第一天，卻因森林大火導致道路封閉，我們被迫在途中露營，原本一天就能抵達的道森，硬是被拆成兩天的行程，這給我們這羣小菜雞震撼教育，人類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顯得多麼渺小，如果你也想來趟北美的荒原大冒險，不妨放寬心胸，試着享受旅程中遇到的意外與阻礙，因爲那些不順遂與艱難，往往在時過境遷後是回憶起來特別甜美的一部分。

除了騎車，不妨也聽聽屬於當地的故事！1986年，鄰近道森的兔子溪（Rabbit Creek）發現了金礦，在那個阿拉斯加淘金熱的背景下，位於育空河（Yukon River）與克朗代克河（Klondike River）交界的道森市成爲育空掏金熱的中心點，金礦吸引了大概十萬人離鄉背井追求財富，但因爲道森市極端的偏僻與氣候，最後大約只有三萬人抵達此處，到了1940年代，人們終於發現淘金夢是不切實際的幻想，道森市人口暴跌到只剩1,000人。由於禍得福的是，因爲長時間廢棄，這裡保留了淘金時期的懷舊街景，現在成爲以觀光著名的小村莊，每到夏季遊客蜂擁而至，把只有十幾條街道的道森市擠得水泄不通，更因爲鄰近Dempster Hwy入口，也成爲要去北極的冒險家們絕佳最後補給點。

當地最負盛名的觀光特產就是一杯「死人腳趾酒」，相傳在1973年，名爲迪克．史蒂文森（Dick Stevenson）的船長在廢棄倉庫中發現了一罐醃漬物，打開細看，裡面竟存放一根幹縮的腳趾？！迪克船長不知道哪來的歪腦筋，突發奇想放到調酒中，意外發現風味相當獨特，便在當地開始推廣，後來更成爲道森的傳奇觀光活動。當你參加這個挑戰，他們會提供一杯高濃度的梅酒，然後把那個看起來已經乾癟到像是當歸的腳趾丟入杯中，然後挑戰者要將酒一飲而下，並在最後親吻一下發黑的腳趾，完成整個流程後他們會頒發證書，證明你挑戰過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死人腳趾酒」。

Tombstone Territorial Park 墓碑領地公園／礫石路面顛簸帶來全身痠痛

若你要我列出我環遊世界至今爲止所見到的世界上最美的景色，那麼墓碑領地公園絕對榜上有名，我們從道森市出發後不久就來到了dempster Hwy的入口，例行性的簡單拍照打卡後就騎着YAMAHA這臺Tenere 700多功能車正式踏上這條傳奇的北極公路。沒多久，路面就會從舒適的柏油路變成令人不安的礫石路面，對於很多新手來說這是最艱困的挑戰，因爲礫石路面帶來的晃動感會讓新手騎士無法放鬆他的身體，在長時間的肌肉緊繃狀態下，只騎了一天就會讓新手們全身痠痛到無法繼續騎車。

而礫石路面也意味着需要更長的煞車距離跟反應時間，若是路旁有動物突然衝出來，很可能就會導致煞車不及而摔得人仰馬翻，也因此Dempster Hwy跟阿拉斯加的道頓公路，一直都被列爲世界上最危險的公路之一，但也因爲如此，纔會被世界各地的冒險騎士視爲公路冒險的最終殿堂。即使路面危險狀況緊張的同時，仍會被兩旁拔地而起的羣山所震撼，尤其是在公園的眺望點，兩旁的山脈恰似兩道夾道列隊的巨人，而在中央映入眼簾的就是孤立高聳的墓碑山，北境清澈的空氣爲羣山蓋上一層灰藍色的薄紗，我們在此拍照拍了好久，都忘了今天得騎完長達450公里的路程，否則就得露宿街頭當熊的食物了！

Dempster Hwy 登普斯特公路／荒涼、寂靜、正式進入北極圈

我們在Dempster Hwy以時速約100公里高速前進，礫石鋪成的路面上整臺車會有不同程度地扭動，介於摔車與不摔車之間微妙平衡，當習慣這狀態後，反而更能放鬆欣賞沿途美景。當然這不代表你可以完全不顧路況，因爲某些路段的路面會轉變爲十幾公分的深沙，只要不小心，前輪打滑就會躺在地上了，我們在這邊雖然有驚無險平安通過，但是在地的SUZUKI冒險隊就沒這麼幸運，摔個四腳朝天，幸好人沒有受傷，車子扶起來還是可以繼續騎。途中唯一休息站是名爲Eagle Plains的小旅館，純粹爲了服務往來的旅客所建立，有基本的車輛檢修站以及加油站，對於舟車勞頓的旅客、司機來說，能在荒山野嶺吃上一頓熱食就已相當奢侈。過了Eagle Plains，很快就會抵達北極圈路牌，不起眼的立在道路旁，嚮往來的旅客宣告你已正式進入北極範圍，即使這是我第二次跨越北極圈，仍難掩心中的澎湃激動，前幾天我還坐在家裡的電腦前爲生活庸庸碌碌，現在卻站在人類的文明邊疆，騎着車向未知之境前進。

在這人煙罕至之處，很多你習以爲常的人事物都不復存在，其中之一就是過河得搭渡輪這件事，在阿拉斯加、育空跟西北領地，都有這種公路跨過河卻不蓋橋，而選擇用渡輪接駁的方式，渡輪是免費的，會在兩岸不停的來回接駁，基本上載運卡車都沒問題，但是隻工作到晚上12點，而且偶有機械故障罷工的狀態，在冬季結冰的河面應該也無法運行。「蓋條橋不就解決一切麻煩了嗎？」我們試着跟領隊討論這些問題，大致上能理解因爲景觀、冬季結冰的破壞以及造橋成本的關係而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去營運，但是對於習慣「公路應該要可以到達所有地方」的臺灣人來說，搭船過河還真新奇。

跨越北極圈後，道路兩旁的北極雲衫隨着旅途的推進越來越稀疏，少了視野阻礙，這段1,000公里的北極之路更赤裸裸地呈現眼前，更顯得這片人煙罕至之境的遼闊，有時越過山頂之際，見到Dempster Hwy蜿蜒的往地平線延伸而去，而遠方的騎士在一望無際的大地上奔馳，顯得十分渺小。有幾次，我故意騎得很慢，脫離隊伍後把車停在路邊，將引擎熄火後一個人站在這片孤寂的大地中央，耳邊除了風聲外，聽不到任何聲音。沒有蟲鳴鳥叫、沒有車聲、沒有人在你耳邊嘰嘰喳喳。那一片死寂，仿若回到盤古開天闢地之初，這世界初生的模樣。

突然想起了在Eagle Plains時，一個阿豆仔跟我攀談的那段話：

「這邊真的很美對吧？」

「美到你無法跟你的朋友描述……」

「因爲語言不能描述拂過你臉頰微風、在你腳下吱嘎作響的石子、晚上12點仍閃耀的太陽、無聲的苔原…」

「即使我們有再好的相機，也只能帶回一成的感受。」

Tuktoyaktuk 圖克託亞圖克 穿過北冰洋之路到世界盡頭

如果你在2017年以前來挑戰Dempster Hwy，僅能到達加拿大西北領地內陸的Inuvik，距離瀕臨北冰洋的圖克託亞圖克小鎮還有150公里遠，想開車到達此地，只能在入冬後從Inuvik因紐維克開上結冰的「馬更些河冰道」，走冰上公路才能到達這鬼地方。是的、你沒聽錯，以前唯一可行的道路是冬季結冰的河道，直到2017纔開通北冰洋公路，讓這世界盡頭小鎮與外界連結，而讓所有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最後這150公里會是我騎過最艱難的路況。

這條北冰洋之路是用大小不一的礫石鋪設而成，當地人稱之爲「Bean Road」，意思是碗豆大小的石頭鋪成的道路，礫石鋪面厚度有時候可達十幾公分厚，稍加不留意整臺車就會開始甩，若恰好當時你的騎乘姿勢跟狀態是處於放鬆且坐在車上，就很有可能會失控而摔車。想安全的騎乘，首先得先適應車輛是在一個不穩定的動態平衡下的現實，儘可能地去減少對車輛過度的干預，例如最常見的方式就是使用站姿騎乘，讓車輛跟甩動跟你的身體平衡分開。很不幸的是，這意味着必須要站着騎上150公里，有時候面對最艱困的路況還得將身體往蹲去減輕前輪的負擔，長時間、高強度、高度專注的體力消耗，況且最近的救援都是在百公里外，這也是這條公路困難的所在。

成功克服這段困難路況，等待着我們的就是位在世界的盡頭的純樸小鎮，數個世紀以來，因紐維阿勒伊特原住民在這邊以獵捕白鯨、馴鹿、北極兔維生，現在仍有850位因紐維阿勒伊特人生活在此。對原住民來說，新闢建的「因紐維克-圖克託亞圖克公路」讓村落首次全年度張開雙臂迎接旅客，將帶來無限可能與工作機會，但相對的，繁華世界生活方式將強勢侵入這片淨土。另一方面，由於全球暖化，在海岸線可清楚看見廢棄的房子矗立在水中，氣候變遷帶來的海平面上升在這真實上演，更有學者預言，在40年內，圖克小鎮將會永遠消失在地圖上，成爲第一批氣候難民。我站在北冰洋的路牌旁，看着眼前一片汪洋，想着下次到來會是怎樣的光景？當再度跨上機車，沿原路回到1500公里外的白馬，再次看見Dempster Hwy 的偉大，北極的太陽緩緩地升起，將沿路冰湖點綴層層變幻燦爛的外衣，如詩歌一般。

「你有沒有想過，不管是生活周遭熟悉的一切、還是遙遠異地的河山，都可能會在有生之年消失無蹤呢？」

Info

Dempster Hwy

簡介：橫跨加拿大育空省與西北領地的極地公路，起點爲道森市以南20公里處，終點爲北冰洋旁的圖克託亞圖克，全長約略爲900公里，分爲育空五號公路、西北領地八號公路與因紐維特-圖克公路三段，大多數人會納入白馬鎮到道森這段五百公里的「克朗代克公路」，因此旅行全長約略爲1500公里上下，除了「克朗代克公路」，其餘均爲非鋪裝公路，人煙罕至且建立在永凍土上，被列爲世界上最危險的公路之一。

幣制：加拿大加幣（CAD）匯率約爲24:1（2024年9月資訊）

時差：慢臺灣15小時

電壓：110伏特、60MHZ

航班：可由溫哥華轉加拿大航空至白馬鎮出發

簽證：加拿大隊臺灣有免簽證待遇，但是須於出發前取得加拿大的電子旅行證eTA

其他注意事項：氣候北極氣候溫差大，一日溫差可達30度，若沒攜帶保暖衣物以及雨具，否則可能會致命。車輛必須能夠應對非鋪裝路面，輪胎要換裝越野胎，騎士須具備補胎能力。補給部分，由於城市中間距離最長可達400多公里，必須注意車輛續航力與足夠的備用油料，食物飲水則準備三日份較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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