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交所公佈創新性量化指標，上市“釘子戶”揚德環能定位爭議再起

導讀：揚德環能近三年來的研發投入，無論是規模還是營收佔比，都是目前北交所已過會待註冊的擬上市企業中指標數據排名最差者。也是其中唯一一家在研發投入上不滿足北交所創新性量化指標的企業。

本文由叩叩財經（ID：koukouipo)獨家原創首發

作者：陳渝川@北京

編輯：翟 睿@北京

在蘇州飛宇精密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飛宇科技”）已經確定即將按下北交所上市的終止鍵後（詳見叩叩財經相關報道《獨家|北交所第二家終止註冊的擬上市企業將出！創北交所“卡殼”紀錄的飛宇科技鎩羽在即，開源證券一年前便發佈新股申購報告終成笑話》、《罕見！北交所過會提交註冊近9月無果，飛宇科技創紀錄卡殼上市的背後：“毅達系”資本潛伏！一手募資補流，一手數千萬閒置資金買銀行理財》》），和其一樣久久卡殼在審覈途中的上市“釘子戶”們將何去何從，自然備受關注。

和飛宇科技類似，雖然早在2023年8月就已經通過了北交所上市委會議的審覈，但已經一年又兩個多月時間過去了，北京揚德環保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揚德環能”）依然未盼來其夢寐以求的上市註冊結果。

說起來，揚德環能是比飛宇科技更有資格被視爲北交所的上市困難戶。

早在2021年12月，也就是北交所開板僅一個多月之時，揚德環能便率先向北交所遞交了上市申請並獲得受理，而飛宇科技則是在一年之後才進入到北交所的上市審覈流程中。

時光荏苒，近三年時間過去了，百餘家在揚德環能之後申報北交所上市的企業都已完成了衝刺A股掛牌的目標，但揚德環能至今還陷在上市停滯的尷尬之境。

據叩叩財經統計，在北交所待審的近90家擬上市企業中，絕大多數皆已經是在2023年5月之後申報的了，僅有兩家申報時長已近三年，卻還在苦候着上市結果。

揚德環能就是其中之一。

作爲一家成立於2007年的分佈式能源綜合服務商，自 2008 年進入低濃度瓦斯發電領域後，揚德環能便致力於瓦斯清潔能源領域的項目投資運營、 技術研發、裝備製造和技術服務。

在向北交所提交的有關上市申報材料中，揚德環能稱自己經過十幾年持續的技術研發和運營經驗積累，掌握了低濃度瓦斯發電機組智能控 技術、低濃度瓦斯低壓損輸送技術等多項核心技術，已發展成爲國內主要的低濃度瓦斯發電綜合服務商之一。

按照揚德環能的上市計劃，其欲通過此次北交所上市發行不超過5000萬股以募集1.85億資金投向“瓦斯發電站建設運營”、“研發中心建設”等兩大項目，此外，還計劃動用其中的上億元資金用於還債與補充流動資金。

從財務數據上看，似乎難以找到揚德環能北交所上市受阻的理由。

在過去三年中，就算2023年的扣非淨利潤略有下滑，但依然超過6300餘萬的規模，不僅能將同期一大幫申報北交所上市的企業拋至腦後，即便用創業板的盈利要求來衡量揚德環能，其依然能滿足相關的上市標準。

如果說，在2022年7月時，揚德環能的實際控制人黃朝華因遭安徽省巢湖市監察委員會立案調查並被採取留置措施，曾一度阻礙了揚德環能北交所上市的推進。

那麼在黃朝華最終被免於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的情形後，揚德環能即便此後也順利通過了北交所上市委的審覈，卻緣何依舊在註冊環節卡殼呢？

2023年10月20日，在好不容易順利通過北交所上市委審覈的兩個月後，在落實完上市委會議的相關意見後，揚德環能正式向證監會遞交了上市註冊申請。

然後，也就沒有然後了。

再過幾日，便是揚德環能北交所上市提交註冊屆滿週年之時，不過，短期內，揚德環能的上市推進應還是難有鬆動的。

“北交所是揚德環能目前可能實現A股上市的唯一路徑，其經營規模難以達到滬深主板的要求，而其相關技術的創新性和創造力，又很難符合科創板和創業板的定位。”一位接近於揚德環能的中介機構人士告訴叩叩財經，所以，即便北交所上市的推進多麼困難，揚德環能應不會輕言放棄。

誠然，以揚德環能的基本面而言，其的確是難以觸摸到滬深A股IPO的門檻。

如滬深主板IPO的必要門檻之一便是最近一年淨利潤不低於1億，擬創業板、科創板上市的企業，其近三年的研發投入至少需要達到一定量級。

但無論是不低於1億的盈利，還是較大規模的研發投入，都是揚德環能目前難以企及的。

不僅如此，縱然擁有較大規模的利潤規模，但揚德環能是否100%滿足北交所的上市定位，相關爭議也將是影響其北交所上市能否繼續推進的重要因素。

衆所周知，北交所的上市定位主要是服務於創新型中小企業，特別是那些具有高成長潛力的企業。

北交所也一再重申，在上市審覈中，尤其注重擬上市企業的創新性，包括技術創新、產品創新、模式創新和轉型升級等方面。

日前，北交所爲進一步明確市場定位把握標準，引導和規範上市申報行爲，正式公佈了創新性量化指標。

“按照北交所公佈的創新性量化指標，表面看，揚德環能還算是基本滿足相關要求，但卻都存在待榷的空間，還需要揚德環能進一步拿出足夠的解釋與證據，向監管層證明自己與北交所上市定位的適配性和合規性。”來自於滬上一家大型券商的資深保薦代表人向叩叩財經表示，在揚德環能未能足夠證明自己的創新性的前提下，此前無論其是因何阻礙了上市進程，恐都將繼續與北交所無緣。

讓揚德環能始料未及的還有，就在其北交所上市進入註冊流程且已近白熱化的敏感階段之時，其高管團隊又現動盪之勢。

2024年9月25日，揚德環能副總裁張健向其董事會遞交辭職報告，稱因個人原因，辭職後不再擔任公司其它職務。

1）北交所上市定位之爭

2024年3月中旬，證監會在《關於嚴把發行上市准入關從源頭上提高上市公司質量的意見（試行）》（簡稱《意見》）中明確提出，“交易所應當堅守板塊定位，嚴格執行審覈標準，對申報項目依法作出明確判斷”。

介於此，日前，北交所發佈發行上市審覈動態創新性評價專刊，以落實《意見》相關要求。

在相關創新性評價專刊中，北交所表示，截至2024 年 6 月底，北交所上市公司 249 家，其中高新技術企業佔比 92.37%，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佔比48.19%；最近三年平均研發投入爲3174.67 萬元，最近三年平均研發強度（剔除未盈利企業）爲 5.97%，最近三年平均研發投入複合增長率爲16.44%；平均每家公司擁有 90 名研發人員，佔員工總數的17.52%；平均每家公司擁有 22 項發明專利。

“申報在北交所發行上市的，發行人報告期內應當具備基本的創新投入或產出，充分披露其創新特徵，結合客觀依據論證是否通過技術創新、產品創新、模式創新及轉型升級等創新方式，增強核心競爭力，促進業績增長，提升抗風險能力”，北交所在上述最新公佈的創新性評價專刊中指出。

何謂合格的擬北交所上市的創新性企業，北交所給出了三大創新性量化指標。

北交所規定，發行人申報在北交所發行上市的，原則上應當滿足以下基本要求之一：

一是通過持續開展研發投入，維持創新能力和競爭優勢。

主要表現爲資金、人力等資源投入，具體如：研發強度較高，最近三年研發投入佔營業收入比例在3%以上；或者研發投入金額較大，最近三年平均研發投入金額在 1000 萬元以上；或者研發投入增長較快，最近三年研發投入複合增長率達到10%以上，最近一年研發投入金額達到1500 萬元以上。

此外，企業在研發人力資源方面應有相應體現，具體來看，最近一年研發人員佔員工總數的比例不低於10%，或者研發人員不少於 10 人。

二是通過獨立或合作研發形成知識產權成果並應用於公司主營業務。具體來看，通常擁有Ⅰ類知識產權 3 項以上或軟件著作權 50項以上。

三是積極參與標準研究制定並形成一定成果，通常參與制定過2 項以上國際標準、國家標準或行業標準。

雖然同樣身爲高新技術企業，且正在朝着準北交所上市企業的方向努力，但揚德環能相關的創新性特徵卻是遠低於目前北交所上市企業的平均水平的。

結合揚德環能2023年年報數據及此前其向北交所遞交的上市申請材料顯示，在2021年至2023年的“最近三年”中，揚德環能的研發投入分別僅爲723.9萬、641.3萬、676.7萬，累計僅爲2041.9萬，佔其同期營業的比重也僅有2%，且這三年來，揚德環能的研發投入還在波動下滑，複合增長率呈負值。

就研發人員數目來看，至2023年底，揚德環能僅有27人，佔其員工總數的比重僅4.72%。

此外，截止到目前，揚德環能也僅擁有6項發明專利。

根據上述揚德環能的“創新”數據可見，其不僅與目前北交所上市企業的平均水平差距頗大，且也明顯不滿足北交所新近發佈的創新性量化指標的第一條。

也即是在過去的最近三年中，揚德環能的研發投入佔營收比例不僅未達到3%以上，其最近三年平均研發投入金額也僅680萬左右，難以滿足平均1000萬元每年的研發投入要求，最近三年研發投入複合增長率達到10%對於揚德環能來說，更是可望不可及。

順便說一句，揚德環能近三年來的研發投入，無論是規模還是營收佔比，都是目前北交所已過會待註冊的擬上市企業中指標數據排名最差者。也是其中唯一一家研發投入上不滿足北交所創新性量化指標的企業。

據叩叩財經統計，截止到2024年10月15日，通過北交所上市委審議且尚未獲得證監會註冊結果的企業共有9家，其他8家在過去三年中的研發投入皆在營收的3%以上，都滿足北交所創新性量化指標的第一條規定，除了圖南電子2023年研發投入僅900餘萬外，其餘幾家年平均研發投入也皆在千萬級別以上。

難以滿足北交所創新性量化指標的第一條，那麼揚德環能又能否滿足知識產權成果的衡量標準呢？

表面上看，揚德環能目前雖僅擁有30項軟件著作權，但其擁有6項發明專利，這還算滿足了北交所創新性量化指標所要求的“通常擁有Ⅰ類知識產權 3 項以上”的標準。

但細究下來，揚德環能利用發明專利數量來證明自己的創新能力，卻未免難以服衆。

因爲雖然揚德環能截至到2023年底的確已擁有6項發明專利非假，但需要指出的是，揚德環能目前擁有的這6項發明專利中，除了一項爲在2017年底以繼受的方式取得了一項名爲“一種瓦斯發電站機組功率分配方法”的發明專利外，其餘5項原始取得發明專利皆是在2013年12月至2015年5月間取得。

也即是說，在最近的近十年時間裡，揚德環能再未能獨立或合作研發形成I類知識產權成果並應用於公司主營業務。

或許，北交所創新性量化指標的第三條，纔算是揚德環能基本上“實打實”滿足的條件。

但也僅僅只能算是其剛好“擦線”合規。

揚德環能在其遞交給北交所的相關上市申報材料中表示，在2008年以來，其參與編寫國家能源局瓦斯氧化利用相關行業標準共三項，研發方向涵蓋了超低濃度瓦斯氧化、低濃度瓦斯輸送、瓦斯摻混以及瓦斯發電機組智能控制等方面。

按照北交所的相關要求，如果以“積極參與標準研究制定並形成一定成果”來判定擬上市企業的創新性，需“通常參與制定過2 項以上國際標準、國家標準或行業標準”。

“縱觀揚德環能在研發投入、知識產權數量和標準研究制定等三大北交所上市企業創新性量化指標中的表現，都談不上優異，最多也僅能算是勉強合規，對於此類創新性存在爭議的企業，監管層應不會輕易任其上市，會更對其審慎以待，否則這將與近年來證監會對IPO企業的強監管政策的趨勢以及在《意見》中要求的‘嚴把發行上市准入關，從源頭上提高上市公司質量’相悖”，上述資深保薦代表人認爲。

事實上，揚德環能在上市申報材料中還表示，其於 2022 年 12 月 30 日取得證書編號爲 GR202211007770 的高新技術企業證書，有效期爲三年。

但按照揚德環能近年來的研發投入數據，其似乎並不滿足高新技術企業認定的基本條件。

根據目前實施的由科技部、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在2016年印發修訂的《高新技術企業認定管理辦法》顯示，認定爲高新技術企業須滿足的條件之一即爲若企業最近一年銷售收入在2億元以上，那麼“企業近三個會計年度（實際經營期不滿三年的按實際經營時間計算下同）的研究開發費用總額佔同期銷售收入總額的比例”需不低於3%。

2022年之前的三年中，即2019年至2021年裡，年營收已達到3億元的揚德環能，其同期研發費用僅分別爲697.3萬、680.3萬、723.9萬，對應同期的營業收入2.69億、3億和3.32億，顯然僅有2.3%，並未達到3%以上。

2）副總裁上市敏感期突然離職

經歷了近三年的漫長等待，即便早已推進至註冊環節，恐怕連揚德環能的核心高管們都在逐漸對其上市的前景失去信心。

在揚德環能任職超過8年之久的副總裁張健在日前的突然離職，或是側證。

2024年9月27日，仍在新三板掛牌的揚德環能以一紙公告向投資者們坦承了張健已在近期離職的事實。

在揚德環能的股東名單中，張健作爲其副總裁直接持有24萬股。

據上述接近於揚德環能的中介機構人士坦承，張健的確是揚德環能的重要高管之一。

揚德環能披露的公開信息顯示，張健，1973 年 4 月出生，畢業於西安石油學院機械 製造工藝與設備專業。自 1993 年起至 2016 年 5 月，就職於勝利油田勝利動力機械集團有限公司，歷任銷售公司區域經理，分公司生產、技術負責人等職位。2016 年 6 月 ，張健正式加盟揚德環能。

上述中介機構人士告訴叩叩財經，張健在進入揚德環能後不久，即被任命爲副總裁，並在此後8年多時間中，一直連續出任該職。

在2020年至2021年間，即揚德環能在此番申報上市前夕，其高管團隊也曾經歷過頻繁的人事動盪。

如2020年3月，原副總裁之一的周生軍就因個人原因爲由辭去了公司副總裁職務。

2020年12月1日，揚德環能時任董秘張揚也因個人家庭原因辭職。

2021年6月28日，也即是在揚德環能此次申報北交所上市的半年前，其又一名爲裴攀道的董事兼副總裁同樣以個人原因爲由辭去了其在公司中的所有職務。

在進入上市審覈階段後，揚德環能前期那頻繁的高管團隊人員變動才總算告一段落。

如今，正在揚德環能此次上市焦灼之時，在揚德環能擔任核心的副總裁一職長達8年之久的重要高管掛靴而去，這將對揚德環能的管理和經營帶來何種衝擊，恐怕還需時間來證明。

“重要高管在上市審覈期間離職，肯定會對上市的推進有所影響的，這也屬於上市審覈中的較爲重大的事項了，其離職的合理性和對企業帶來的負面影響，都將被監管層納入對該企業是否符合上市標準的考覈範圍。”上述資深保薦代表人表示。

就張健的突然辭職，揚德環能一方面承認，張健在擔任公司副總裁期間，“誠信勤勉、恪盡職守，爲公司發展發揮了積極作用”，不過，揚德環能另一方面同時也堅稱，張健的離開“不會對公司正常生產、經營產生不利影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