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學霸、優秀士兵、未來軍官!集三重身份於一身的他有多牛?!

題字:國防大學 趙春英

作者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鄭天然 通訊員 張聖濤 賈方文

編輯 趙飛鵬

視頻 肖豔飛

2020年秋天,24歲的韓博宇又回到了校園。11月的天氣有些溼涼,濛濛細雨打落了一地黃葉。清晨6點的操場空曠無人,風挾着雨絲吹到臉上,驅走一夜的睡意。活動手腕腳腕簡單熱身後,韓博宇深吸一口氣,衝出了跑道。

長跑是韓博宇最喜歡的一項運動。他喜歡跑步時那種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的感覺。曾經,他無數次奔跑於北大的未名湖畔。如今,他穿行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戰略支援部隊信息工程大學的校園裡。

這是韓博宇爲自己選擇的一條人生跑道。2018年,北大畢業的韓博宇報名參軍,成爲陸軍第83集團軍某旅的一名戰士。今年9月,他成功考上軍校,一年後將從這裡畢業,成爲一名中尉軍官。

就像一場遠未到終點的馬拉松,這名北大高材生幾經輾轉,從校園跑進軍營,又一路頭也不回地跑下去。在不久前一封寫給父母的家書中,韓博宇說:“隨着對部隊的進一步瞭解,我逐漸從內心接受了這種看似平凡但意義不凡的生活。我從未對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

“我想留在部隊”

陸軍第83集團軍某旅防化一連指導員常鵬輝與韓博宇的相識,也從一場跑步開始。

去年4月,新兵韓博宇初到連隊。下連前,常鵬輝就對這位北大畢業生的名字有所耳聞。他驚訝於“北大的學霸也會來當兵”,但如今學生士兵越來越多,“大概是來當兩年兵就走吧,北大學子怎麼會留在我們這裡。”這種念頭在常鵬輝腦海中一閃而過。

從軍11年,這位老兵明白“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每年退伍季,他都會送別一批戰友。不少來自各高校的大學生士兵,在兩年義務兵服役期滿後返校,“來部隊歷練一圈,回去大多發展得不錯”。

然而幾天後,一場新兵體能摸底考覈讓常鵬輝轉變了想法。

那是連隊組織的武裝越野五公里考覈。槍聲響起後,韓博宇第一個衝了出去,他跑得很快,像在全力衝刺,立刻衝到了隊伍前面。

不少人爲這位“學霸”叫好,大家想不到“書桌前的書生也能跑這麼快”。但沒人覺得他能保持到最後。有經驗的老兵都知道,長跑“拼的是耐力”,“要前期保存實力,後期爆發,不然會很累”。

但兩圈後,常鵬輝發現韓博宇的速度並沒有下降,“至少在努力保持勻速,毫無保留”。因體力消耗很大,韓博宇臉頰泛紅,呼吸急促,但他仍在堅持着,第三圈、第四圈……直至終點。

“也就是說,抵達終點前的每一步,他都在拼盡全力。”那一刻,常鵬輝忽然意識到,“這個兵很踏實,和別人不一樣”。

韓博宇進行單兵戰術訓練。肖豔飛/攝

幾個月後的一個晚上,常鵬輝忽然接到上級任務,需要連夜趕寫幾份材料,謄抄在冊。爲了加快進度,必須找人幫忙,他想到“高學歷”的韓博宇。

深夜11點,常鵬輝找到了已經睡下的韓博宇,這名“秀才兵”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深夜3點,常鵬輝在電腦上寫完材料,叫醒韓博宇。剛睡了兩個多小時的韓博宇立刻起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伏到辦公桌前。

韓博宇一直抄到早上8點。第二天,常鵬輝拿到記錄本,看到字跡工整又清晰,沒有一絲潦草的痕跡。

“他認真,腳踏實地,做事永遠百分之百盡力,不會有所保留。”常鵬輝認爲,韓博宇用行動爲自己的“北大”光環做了註解,“只要他想做的事,就一定會爭取做到最好。”

班長鄒毫對此深有同感。新兵下連第一週,連隊組織朗誦比賽,鄒毫決定派這位“秀才兵”出戰。比賽前一夜,鄒毫髮現韓博宇竟然加班到深夜三四點,把整篇講稿背了下來。

第二天的比賽中,韓博宇是全連唯一一位脫稿參賽的。他毫無懸念地拿下了冠軍。

“有什麼任務,只要交給他,就可以完全放心。”鄒毫說。

韓博宇則認爲一切都是“本分”。“既然決定做了,就應該認真對待。”他舉了個簡單的例子,“就像跑步,你走上跑道了,就要一直向着終點跑去。”

今年9月,韓博宇經過全旅5次篩選考覈,成功拿到考學提幹的名額,並以優異成績考入軍校。常鵬輝對此毫不意外,他始終覺得,“如果全旅只有一個人能考上,那肯定就是韓博宇”。

他忘不了韓博宇給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2019年4月5日,新兵下連,一輛大巴車載着年輕的戰士們來到營區。鬧哄哄的人羣中,一個略顯羞澀的大男孩提着行李,看上去有些拘謹,見到他文質彬彬地鞠躬,說了一句“指導員好”。

也是這個“文弱書生”,在幾天後的第一次新兵談心時眼神堅定地告訴他:“我想留在部隊。”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其實,投筆從戎之前,韓博宇也曾有些迷茫。

2018年,即將從北京大學畢業的韓博宇和同學們一樣,也面臨着不少選擇:繼續讀研、出國,回老家或留在北京工作……大多數同學會選擇其一,韓博宇也想過回湖南老家工作,但最終,他走了一條“與衆不同”的路。

他決定去參軍。

韓博宇出生於“書香世家”,父母都是鄉鎮教師,他從小學習認真刻苦。小學時,因爲一道數學題解不出來,他一直做到深夜12點。2014年,韓博宇以湖南省汨羅市理科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城市環境學院,父母高興壞了,期盼他“好好學習,以後有出息,走出小鎮留在大城市”。

韓博宇入學時,和母親在北大校門前合影。 韓博宇供圖

但來到北大後,韓博宇發現自己其實很普通。在這所人才濟濟的國內頂尖高校裡,一學期過後,他的成績就不再像過去那樣“穩居第一”,“來自小城鎮的有限視野”讓他在同學中顯得“呆板木訥”。

他既沒參加過校園十佳歌手大賽,也沒做出什麼轟動性的學術研究成果。從大一到大四,韓博宇默默學習,早出晚歸於各個教室和圖書館,課餘活動只加入了一個乒乓球社團。

唯一不變的是從小的愛好:跑步。大學四年,每當感到迷茫或苦悶的時候,韓博宇就會去未名湖畔跑兩圈,“舒緩心情”。清早,他看過年輕的學子在湖邊大聲晨讀;晚上,他和許多認識不認識的同學一起夜跑,路過燈火通明的自習室和熱鬧的禮堂,感到“原來生活可以有很多種樣子”。

韓博宇的確看到了另一種生活。他從老師學長們的口口相傳中聽說了北大在校生服役“第一人”高明,在朋友圈刷到過大他九屆、學院首位參軍的學長鬱言的新聞。2018年5月,宿舍裡,他在電腦上看了一場學姐宋璽的視頻報告會。身披綬帶的宋璽軍姿挺拔、英姿颯爽,她作爲海軍陸戰隊員隨海軍艦艇遠赴亞丁灣護航的故事讓韓博宇熱血沸騰。

“他們去部隊建功立業,雖然辛苦,但活得很精彩。”這個從小喜歡看電視劇《長征》的年輕人的激情被點燃了,“我喜歡這種生活。”

如果不去當兵,韓博宇本可以有更多“舒適的選擇”。畢業季,各種用人單位紛紛擠進北大校園,召開應屆畢業生招聘會。銀行、地產公司、規劃院……種種“光鮮的工作”,本是韓博宇和同學們“專業對口”的選擇。

但韓博宇沒去參加招聘會,當同學們忙着投遞簡歷時,他常常走出校園騎車去香山,爬山“提前鍛鍊身體”。有時,他會窩在宿舍裡,查找當兵的體檢要求。他本想去海軍陸戰隊,但發現自己輕微近視不夠條件,便又“傾心”於野戰部隊,“就想去戰場,去一線衝鋒,想做點有意義的事”。

大學同班同學張安迎很晚才聽說韓博宇報名參軍的消息。“真的是有點意外。”她驚訝於這個平日默默無聞的同學,“心底竟有如此豪情壯志”。

韓博宇堅信自己“作了最正確的選擇”。北大城市與環境學院黨委副書記張新平認爲,“韓博宇讓同學們看到,還有另一種未來,也值得付出。”

怕兒子吃苦,母親一度勸韓博宇回家找個工作,北大的學歷在家鄉過得總不會差到哪兒去。父親則在電話另一端短暫地沉默,隨後告訴他,“如果想好了,就去好好幹”。

1個多月時間裡,韓博宇和母親通了好幾次電話,終於說服了母親支持他,“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秀才兵”比別人更能吃苦

來到部隊,韓博宇有很多個“奔頭”。他想去海外執行維和任務,想有機會能參加閱兵,想做個能帶兵打仗的人,但首先要做個“能打仗的人”。

體能,是韓博宇要邁過的第一道坎。

來到防化一連不久,韓博宇參加防護服穿脫訓練。初次接觸防護服的他很興奮,誰知卻因體力消耗過快,穿脫防護服的速度越來越慢。

副班長劉如虹急了。他用強硬的語氣指責了韓博宇,安排他穿着防護服圍着操場跑圈加練習慣了“校園自由生活”的韓博宇不服,也曾在心裡暗暗生氣,“大不了待兩年就走,你愛怎麼說就說吧”。

韓博宇進行障礙訓練。吉小平/攝

韓博宇性格內斂,那是他少數情緒外露的時候。劉如虹記得,大概兩天時間裡,韓博宇總是悶悶不樂,連喊報告的聲音都很小。

一個人鑽了幾天牛角尖後,劉如虹來找韓博宇談心了。兩個人坐在宿舍裡,劉如虹指着訓練場上的戰友問他:“來部隊是要打仗的,不是紙上談兵。遇到任務了,防護服都穿不好、穿不慣,怎麼去執行任務?”

“其實說要走都是氣話。道理想明白了,就知道都是因爲自己做得不夠好。”如今,韓博宇笑着坦然承認,“說白了,還是動手能力弱,不肯下苦功夫。”

掌心的老繭和十指的倒刺見證了他的“反省”。那天談心後,韓博宇的心結解開,“待兩年就走”的衝動被他拋諸腦後。他開始主動加訓,用午休時間練習穿脫防護服,趁陽光正盛時隔着面罩觀察毒劑。訓練結束他脫下防護服,倒出的汗水把地溼了一大片。

“不要以爲‘秀才兵’就只會讀書。他能在學業上取得突出的成績,就能在別的地方也下大功夫。”常鵬輝說。如今韓博宇的防護服穿脫時間比大綱標準快了1分鐘,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證防化偵毒的正確率,同年兵裡,他的軍事素質數一數二。

今年年初,在班長鄒毫的推薦下,韓博宇代表連隊參加了全旅組織的軍事體育特三級評定。這一次,韓博宇的引體向上首次突破了20個,而剛下連時他一個都拉不上去。

那陣子,韓博宇想盡辦法加練。他把20公斤重的啞鈴片綁在身上,提着裝滿沙石的彈藥箱跑步。每天午飯前,他會雷打不動地出現在單槓前。練得最狠的時候,同班下士張浩看到他掌心磨出了血泡,韓博宇卻一點不在意,戴上手套繼續練習。

經過長期訓練,韓博宇的雙手佈滿傷痕和老繭。 吉小平/攝

參加體能評定那天,韓博宇醒得很早。他記得那天很冷,天空灰濛濛的,站在訓練場上,寒風颳得臉生疼,整個手很快凍僵了。

他不斷哈氣,擔心氣溫低影響成績。但當他看到排在前面的各連尖子,引體向上都做了20個以上時,突然覺得“沒啥好怕的”。

“別人都能做到,我憑啥做不到?拼了!”韓博宇咬牙跳起,雙手死死拉住單槓。他沒再感覺到寒風撲面,沒感到手指凍得刺痛,甚至沒有數自己做了多少個,只是在心裡默唸,“再多做一個,多做一個,不能比別人少”。

“對他來說,優秀是一種習慣。在學校裡是,到了部隊也是。”鄒毫說,“ 高素質人才不等於書呆子,‘秀才兵’不是隻會死讀書。事實證明,他對優秀有更高的追求,他比別人更能吃苦。”

兩個多月後,韓博宇被選爲連隊的“尖子比武候選人”。一個週末的下午,他參加體能強化訓練,全副武裝後又多背了兩把槍、六瓶水和兩個20公斤重的啞鈴片,在陽光下跑了整整6公里。

那是韓博宇跑得最吃力的一次,挑戰極限的負重讓他幾近“崩潰”。但衝過終點的那一刻,圍觀的戰友們紛紛鼓掌,大聲叫好,韓博宇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驕傲與滿足。

“那是勝利的感覺。”韓博宇興奮地說,“到達終點的那一刻,之前的苦和累都不重要了。”

“他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戰士的樣子”

其實,韓博宇也有自己遊刃有餘的領域。在防化一連,韓博宇的專業是防化偵察,這和他大學時學的內容大相徑庭。但學習這回事,他“耐得住性子”。

“以前學的是地理、城鄉規劃,現在學的是化學,知識不一樣,方法是一樣的。”有時,韓博宇會覺得“又回到了高三或大學備考時”。他從小適應這種環境,高三時,他每天5點起來晨讀,大學期末考試前,他泡在圖書館裡一待就是一整天。

但如今沒有可供通宵達旦使用的圖書館。他就四處借書、買書,從前看的各種小說換成了理論教材,放在牀頭和桌子抽屜裡,以便隨手翻閱。

幾十種毒劑的反應原理和效果,被分門別類地記在幾個厚厚的筆記本里。爲了區分,他用不同顏色的筆分開標畫,一本子“紅紅綠綠”,配上自己畫的偵毒管示意圖,“像極了備考的筆記”。

“如果說在部隊裡,我和別人有什麼區別,那就是頂着北大的名頭,要讓學歷轉化爲實力。”韓博宇承認,他的確鉚足了勁兒,“想幹出點成績”。他把學生時代的習慣帶進了軍營,提前預習下個階段的知識點。每次專業訓練後,他還要寫總結筆記,把“卡了殼”的內容再背一遍。

他偶爾慶幸,“做了這麼久學生,積攢了不少背書技能”。韓博宇覺得自己記憶力還不錯,知識點背得快,理解也很透徹,因此每次專業考試都是滿分。

但優勢是與付出成正比的。下士張浩曾在晚上熄燈後,撞見過在各個角落加班夜讀的韓博宇:會議室、樓道走廊,甚至是水房、淋浴間……

張浩覺得,韓博宇身上透着一股“高校學風和部隊作風相融”的“奇妙感覺”,“他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戰士的樣子。”

“我想拿到考學名額”

這個秋天,韓博宇成了朋友圈裡一個不大不小的“名人”。

9月份,韓博宇以377分、全旅第一的成績考入信息工程大學。消息出來後,韓博宇的戰友和同學們在朋友圈裡轉“瘋”了,好友們紛紛向他點贊祝賀,但韓博宇本人卻很淡定。

“現在的大學生士兵越來越多,北大畢業參軍也沒什麼。我只是走了一條自己想走的路而已。”經過兩年部隊生活歷練,如今身着軍裝的韓博宇皮膚黝黑,身姿挺拔,臂膀結實多了。

常鵬輝有時會想起去年年底考學提幹報名前,他曾專門找韓博宇談過一次心,“雖然想讓他留下,但說實話,大學生士兵退伍安置政策也很不錯,韓博宇要退伍回北京,能夠拿到一筆數額不小的安置費,還可以解決北京戶口,考研也有加分。留下來,他就要去競爭全旅爲數不多的考學名額。”

但韓博宇早已邁過“走留”這一關,他當時操心的是“如果考不上怎麼辦”。備考軍校最緊張的時候,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這個問題,思想反覆鬥爭的結果最後都一樣:“那就轉士官留下。”

參軍第一年的韓博宇。 韓博宇供圖

大四那年,韓博宇曾站在北京車水馬龍的西四環路邊,望着眼前的高樓大廈,每個人行色匆匆。也看過晚高峰時,學校東門的4號線地鐵口人潮涌動,馬路上汽車擁堵成長龍,寫字樓裡亮起成片加班的燈光。繁華的城市裡,他感覺“找不到自己”。

“退伍回去,拿到一筆錢,有一個北京戶口,這很重要嗎?”如今韓博宇平靜地反問,他始終記得自己的老師、北京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黨委副書記張新平說過的一句話:“人生的路很長,關鍵就是那幾個節點。最重要的不是走得快慢,而是走一條對的路。”

半年的集中複習期,每當學習累了,韓博宇還是會習慣性地去操場上跑幾圈。和北大時不同,這一次,韓博宇感到自己的“目的”很明確:“我想考第一,我想拿到考學名額,我想留下!”

“連隊在改變他,他也在改變連隊”

常鵬輝希望“韓博宇這樣的人”留下。

他記得11年前自己剛參軍時,戰士們大多是高中畢業,“有個大學生士兵都當‘寶貝’,如今名校畢業生願意留在部隊,絕對是質的飛躍。”常鵬輝語氣中有隱隱的興奮,“這讓人們看到,過去說‘好男不當兵’,現在是‘好男來當兵’,當兵可以成爲一種很好的選擇。”

韓博宇自己則很少提及學歷。鄒毫記得,他第一次好奇地問韓博宇爲什麼要來當兵時,這個“全旅知名”的高材生竟顯出一絲侷促,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普通的一員。大學生士兵多得是。”他常常這樣說。

但這“普通的一員”,確實給連隊帶來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他溫和謙遜、有禮貌,回答問題時會站起來,看到年長的老兵會點頭致意,客氣地道一聲“班長好”。

“他有一種‘溫和的力量’,連隊在改變他,他也在改變連隊。”常鵬輝說。像一滴水滲入土壤,他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連隊走廊裡互相問好的人多了,“大呼小叫”的少了。

韓博宇正在整理內務。吉小平/攝

上等兵石益博最近在看《毛澤東選集》。以前,他最愛打遊戲,覺得這類書都是“爸爸纔看的書”。今年3月下連,他被分到韓博宇的班,第一次拉開韓博宇牀下的抽屜櫃,石益博驚呆了。

本該堆放雜物的櫃子裡塞滿書,一本本碼放得整整齊齊,“什麼都有”。韓博宇涉獵廣泛,中國的、外國的,軍事類、哲學類……他看《道德情操論》,也看《解放軍文藝》。在早已讀完的小說《北上》旁,放着一本厚厚的《牛津高階英語詞典》。

“跟他在一起,會不自覺地想要優秀,想變得更好。”石益博加入了韓博宇的“閱讀大軍”,如今,他發現自己竟對哲學也有了興趣。

訓練時,韓博宇則成了大家的標杆。收到軍校錄取通知書到入學中間還有一段時間,韓博宇正常跟隨連隊參加跑步訓練。每當發現有人跑不動,這位“跑步尖子”會刻意慢下腳步,陪在戰友身邊。石益博記得,有一次加練,他中途覺得太累想要放棄,忽然感到後背一熱。轉過頭,看到韓博宇落在他身後半步遠的位置,邊跑邊伸出一隻手輕輕推着他。

那次,他們兩個一起衝過了終點。

今年新兵下連,韓博宇給全旅新兵作了一場報告。不少年輕的戰士記住了這個溫文爾雅的“韓班長”,“名校出身,居然科科訓練也是優秀”。後來的一次問卷調查中,常鵬輝發現,很多人在“我的偶像”一欄填上了韓博宇的名字。

“他的眼睛裡有光”

9月底,考取軍校的消息傳開後,北大邀請韓博宇回校作講座。一身戎裝的韓博宇再次踏入昔日的校園,感覺“一切大不一樣”。

張新平老師記得見到韓博宇的第一眼,“壯了,身板結實了,整個人氣質都改變了”。入秋的9月,年輕的小夥子依舊穿着短袖短褲,手臂隱有肌肉的線條,“走路是軍人的氣勢”。

一個週四的下午,韓博宇在學校一個大會議室裡爲學弟學妹們講述了自己的從軍歷程。正值開學季,北大的校園裡又掛起徵兵橫幅,韓博宇身着迷彩作訓服走上講臺。屋子裡坐滿了人,韓博宇第一次站在講臺中央,就像他當年看到的學姐宋璽一樣。

他講到在部隊負重跑步、加練單槓,三言兩語之中,張新平卻聽出這背後的艱辛付出。“你可以想象他是經過了怎樣的努力,從一個學生變成一名軍人。”兩年前,韓博宇瘦弱、靦腆,如今乾脆利索,面對衆人侃侃而談。

張安迎在本科畢業後選擇留校讀研。再次見到同學韓博宇,感覺“他的眼裡有光”。

曾經這點光隱沒在平凡的角落裡。張安迎試圖回憶大學時的韓博宇,想起他不愛說話,一心鑽進書本里。暑假時他們一起去野外考察,如今她竟有些記不清韓博宇當時的樣子。

站在講壇上的韓博宇代替了過去的影子,他自信而成熟。談到從軍,他有說不完的話題。張安迎在他身上感覺不到有些同齡人對未來的迷茫,“你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對自己的人生規劃是很堅定的”。

韓博宇進行單兵戰術訓練。肖豔飛/攝

韓博宇已經找到了義無反顧奔跑下去的方向,但他也清楚未來要克服的困難還有很多。在軍校的課堂上,同學來自五湖四海的各個單位,“陸軍的,海軍的,空軍的……他們說的很多專業知識我都不懂”。

韓博宇明顯感到“知識儲備還不夠用”。“將來帶兵打仗,都是聯合作戰,不懂怎麼行!”他又拿出了備戰高考時的勁頭,成了學校圖書館、自習室的常客。週日有一場關於外交關係的講座,他打算去搶座。

儘管學業緊張,韓博宇依舊會去跑步。一有空閒,他就會出現在校園的操場上,挽起袖子,獨自跑一個5公里。

他在爲畢業後回到基層部隊任職做準備,擔心自己的體能因伏案太久而下降。他仍舊享受跑步的感覺,“選擇一個方向,然後一步不停地朝前跑”。

不同的是,他不再感到迷茫,不再爲“舒緩心情”而狂奔。信息工程大學的跑道邊沒有各種各樣的招聘廣告,也沒有徹夜燈火輝煌的寫字樓,只有裝滿課本和筆記本的軍綠色書包放在看臺邊。

操場外的林蔭道下,偶爾有整齊的隊伍走過,韓博宇轉過頭便能看到,那是他未來戰場上生死與共的戰友。